墨雪舞虽然没有内力,耳力却是绝佳,也已经听到一阵隐隐约约的琴声从旁边传来,顿时有些好奇:“这个时候,他居然在这种地方弹琴,要不要过去看看?”
能在这里遇见,也算是缘分,北堂苍云点了点头,顺着琴声传来的方向往前走了几步。一条小溪欢快地从脚底下流过,琴声越发清晰,还伴随着潺潺的流水声,越发令人心旷神怡。

转过一个拐角,眼前没了遮蔽,不远处有一座凉亭,小溪从凉亭的旁边绕过。凉亭里坐着一个白衣男子,正凝神抚琴,旁边站着一个年轻女子,正是蓝清枫和蓝清韵。

蓝清枫的琴艺本来就冠绝天下,这么近距离一听,更加令人心醉神驰,用天籁之音来形容都嫌辱没了他。

墨雪舞忍不住轻声赞叹:“真好听,比我强多了,我什么时候才能弹成这个样子?”

北堂苍云转头看着她,一脸的匪夷所思:“爱妃,你是不是找错了比较的对象?他那是比你强多了吗?根本是无数倍好吗?咱先不论你弹的好还是坏,你会弹琴吗?”

这不是废话吗?她要是会弹琴,当初司若烟非要跟她比试的时候,她何须投机取巧,硬是用频率让花儿开了?

哼了一声,她无比哀怨:“人艰不拆,夫君你不厚道……哎呀,我们会不会打扰他弹琴?”

墨行云乐了:“原来大嫂也有反射弧这么长的时候,放心吧,大哥早就用内力屏蔽了我们的气息。”

墨雪舞表示放心,又凝神静听:“别浪费,咱们就当是休息休息吧,天籁公子的琴声可不是容易听到的。”

北堂苍云对自己的手法有绝对的自信,蓝清枫是绝对察觉不到他们的存在的。事实上也是如此,他一直微微低垂着头,修长白皙的手指在琴弦上如行云流水一般划过,天籁一般的琴声就和着溪水缓缓的流淌,越发衬得周围宛如仙境。

然而听着听着,墨雪舞就忍不住笑了起来,回头看着北堂苍云:“苍云,你听出他在弹什么了吗?”

“大哥当然没问题了,不如我来试试看。”墨行云呵呵一笑,眼睛里闪烁着温润的光芒,“我听着天籁公子这琴声一开始是在诉说虽然有一身所学却没有明主、难以施展报复的苦闷,后面是在说明主终于出现了,却又不敢表明心志,所以患得患失、惴惴不安。大哥,我听的对吗?”

墨雪舞冲着他竖了个大拇指,北堂苍云却只是笑了笑:“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他。”

你当然知道了,不过你不承认,咱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的。墨行云撇了撇嘴:“不过话又说回来,天籁公子文武双全,堪称栋梁之材,可是这么多年蓝家都不曾在朝为官,原来是因为没有明主吗?”

便在此时,琴声终于停止,蓝清枫慢慢收回双手,发出了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北堂苍云又笑了笑,挥手撤掉了屏蔽。几乎是在下一个瞬间,蓝清枫便立刻回头,跟着有些意外:“苍云,小舞,你们……”

三人很快进了凉亭,蓝清枫早已起身相迎:“你们怎么会在这里?还真是挺巧的。”

“我带行云来玩儿的。”北堂苍云笑容清浅,目光倒是很温和,“本来打算回去了,听到这边有琴声传出,就顺路过来瞧瞧。”

几句话的功夫,蓝清韵已经上前施礼:“哥,小舞……”

她的声音突然停顿,目光转到了墨行云的脸上,尤其是看到那双温润如玉的眼睛,一向落落大方的她居然微微有些羞赧:“这位就是墨家二公子?”

墨行云微笑,抱拳还礼:“不敢,在下墨行云,冒昧打扰,还望公子与姑娘不要介意。”

蓝清韵摇头表示无妨,见礼之后便退到蓝清枫身后,一时不曾再说什么,一举一动却都展现出了良好的家教和清雅高贵的气质,再衬着那身雪白的衣裙,倒不曾枉担了凌波仙子这个称号。

或许是因为她在气质上跟墨雪舞有几分相似,墨行云虽然也不曾再开口,却不自觉地多看了她一眼。正好将他这个小动作看在眼中,墨雪舞顿时有些期待:如果墨行云和蓝清韵能够凑成一对,好像很不错哦。

双方都各自见了礼,蓝清枫才接着说道:“我也是今日偶然动了雅兴,才想来这边一游。原本我是想一个人清静清静的,可清韵非要跟来,我只好带她一起了。”

蓝清韵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哥你什么意思啊?我打扰你清静了呗?那这一路上我帮你背着琴,你怎么不说呢?”

北堂苍云挑了挑眉,似笑非笑:“清枫,你这可就不厚道了,一个大男人,让人家小姑娘家帮你背着琴跋山涉水,好意思啊?”

蓝清枫叹了口气:“妹子,做人这么不厚道真的好吗?你认了新大哥,就把我这个旧大哥一脚踢出去了是吧?你那么肯定以后永远不会有求到我的时候吗?”

蓝清韵忍不住笑出了声:“谁说我把你踢出去了,你们两个都是我的大哥。好吧我承认,其实是我求爷爷告奶奶,你才答应让我帮你背着琴,要不然你不是不肯带我一起来吗?”

蓝清枫点了点头:“这还差不多。苍云,你刚才说正往回走,我也打算回去了,不如一起吧。”

北堂苍云点头,一行人便沿着小路慢慢往山下而去。墨行云在当先开路,墨雪舞和蓝清韵走在中间,一边走一边不停地叽叽喳喳,聊的那叫一个热火朝天。

说也奇怪,这两人明明都是那种比较寡言少语,清淡清雅的类型,尤其是墨雪舞,简直到了惜言如金的地步,可只要跟蓝清韵在一起,就仿佛有说不完的话。所以寡言少语有些时候可能不是因为不愿意说,只不过是没有找到能够谈得来的知己。

北堂苍云和蓝清枫走在最后,刻意拉开了距离。而且走着走着,北堂苍云就再度放慢了脚步,把距离拉得更开。

蓝清枫当然跟着他放慢脚步,却眨了眨眼,有些不明白:“我们为什么越走越慢?你累了吗?要不我背着你?”

北堂苍云笑出了声:“我既不是娇滴滴的小姑娘,也不是你的琴,用得着你背?只不过你不觉得走慢一点,才对得起我们的耳朵吗?”

蓝清枫瞬间恍然,然后由衷地叹了口气:“原来你也觉得吵,我还以为你对小舞的宠溺无下限,无论她是什么样子你都喜欢得不得了……”

北堂苍云挠了挠头,跟着叹息:“喜欢肯定是喜欢了,可这也太吵了吧?上次落月还说,一个女人等于五百只鸭子,两个女人就是一千只只鸭子,聒噪起来正常人都受不了。何况我觉得这两人凑一块儿,好像不止一千只鸭子。”

蓝清枫笑出了声,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说不出的可爱:“那是我的不是了,我应该坚持不让清韵一起来,就可以少五百只鸭子。”

北堂苍云正色摇头:“这不是你的错,你这五百只鸭子不来,我们这不是还有五百只吗?那威力一点都不小。”

蓝清枫越发笑得见牙不见眼:“没想到传言中心狠手辣,冷酷无情的沧海王居然会说笑话,要是被世人听到,还不得惊的下巴直接砸到地上。”

北堂苍云回头看着他,突然笑了笑:“世人要是知道天籁公子笑起来这么好看,那就不是下巴掉到地上,而是直接神魂颠倒了。”

蓝清枫抿了抿唇,跟着微微一笑:“你说这话是在磕碜我吗?要论笑起来好看,这天下还有谁比得上你?不过……”

“对天发誓,字字句句出自真心。”北堂苍云的目光依然温和,只不过眼底深处却分明藏着一抹幽深,“怎么?”

蓝清枫似乎有些迟疑,不过片刻之后就重新笑了笑:“我就是想问,你们来了多久了?我居然一点都没有察觉到。”

北堂苍云想了想,然后哼了几句曲子:“就是从这个地方开始听的,本来我也不想打扰你,不过小舞说你弹的琴不是经常有机会听到的,我们就多听了一会儿。啊,不用付费吧?”

蓝清枫又被逗乐:“我在别人面前或许臭屁的不得了,在你这里就什么都算不上了。别说是付费了,你不让我付费给你,求你听我就心满意足了。”

北堂苍云转头看他一眼,目光依然温和,却词锋锐利:“自谦一些是好事,但过分谦虚就是骄傲。何况你本来也有你的骄傲,无论在任何人面前都无需妄自菲薄。你既然敢挑动这千年古琴的弦,那么在出手的一刹那,心中便只需存着一个念头:普天之下若论弹琴,舍你其谁。”

这几句话也让蓝清枫的眼中瞬间浮现出几分与北堂苍云极为相似的锐利,然后轻轻点头:“是,受教了。”

“我不是要教训你,我们是朋友。”北堂苍云笑了笑,眼中的锐利渐渐隐没,“有时候低调一些是好的,但是有时候有资本就可以狂,哪怕资本不是很足,也不防狂一点,至少在气势上压倒对方,也是可以的。”

蓝清枫又忍不住笑了笑,接着却又咬了咬唇,眼里始终有一抹犹疑:“你既然是从这个地方开始听的,那你精通音律,应该能够听出……我在弹什么吧?”

他的语气很平静,似乎就只是在跟好朋友谈论一个普普通通的问题,比如今天的天气怎么样,你今早上吃了什么等等,可那闪烁的目光却仍然透露出了内心的不安,至少绝对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云淡风轻。

不知是没有听出他的不安,还是听出了也假装不知,北堂苍云只是点头:“还好吧,基本上能听个差不多。”

然后就再也没有了下文。

因为他的反应,蓝清枫眼中那抹本来就不明显的希冀很快淡了下去,一丝落寞浮现了上来,带着无声的苦笑:果然,我没有那个资格吗?好吧,那我认了,可这既然是意料之中的事,为什么还是觉得好像有点难过呢?

两人虽然并没有头碰头肩并肩,彼此之间隔的却也不算远,北堂苍云轻而易举地就察觉到了他情绪上的波动,仍然选择了沉默。

便在此时,前面的墨雪舞突然回过头来,冲着北堂苍云招了招手:“苍云,清韵说明天是她父亲的生日,他们要摆家宴,邀我们一起去玩呢,行吗?”

两天以后是云羽蝶的寿辰,明天居然是蓝家主的寿辰,两人的生日隔得还挺近的。

北堂苍云笑了笑:“你想做的事不需要问行不行,只需要问你愿不愿意,只要你愿意,就行。”

蓝清韵一听这话就笑出了声:“果然,还是哥你宠起妻起来无下限,我怎么就没有这样的狗屎运呢?”

墨雪舞微笑:“别乱说,焉知那个宠你更没下限的男子就在哪个地方等着你?不过话又说回来,哥,这事儿苍云说了还真就不算,你觉得合适吗?会不会太冒昧?”

蓝清枫笑了笑,所有的落寞都已经隐藏了起来,他还是那个温润如玉的天籁公子:“你叫我一声哥,那么在我这里,只要是我能做得了主的事,就没有合不合适之说,只取决于你要不要做。而这件事,我做得了主。”

墨雪舞闻言居然叹了口气:“苍云对我好,我没话说,可是你干嘛要这么宠我啊,我又不欠你的。”

蓝清枫依然微笑:“你可以理解为我有企图。”

墨雪舞唇角的笑意微微一凝,已经瞬间想到了什么,不自觉地看了北堂苍云一眼,然后重新笑得意味深长:“好吧,那我就打扰了,明天一早,我们一定过府拜访!”

然后两个姑娘便又拉着手继续向前走,重新开始聒噪。

“苍云,一起来玩儿吧。”蓝清枫回头看着他,热情相邀,“明天的寿宴其实不只是吃吃喝喝,还会有一些比较有意思的游戏和竞技,来凑凑热闹吧。”

北堂苍云的第一反应是想拒绝,可是当他回头对上蓝清枫那双干净清亮的眼睛,就笑了笑:“好啊,我带着行云和落月一起吧。”

蓝清枫很开心:“随你啊,想带谁都行。”

等到下得山来,五人都已经饥肠辘辘,就找了一家客栈简单吃了些东西,然后选了几个干净的房间,先休息一下,下午再往回赶。

关好房门,两人躺在了床上,一向有午睡习惯的墨雪舞已经觉得倦意袭来,不过还是强撑着问了一句:“苍云,你明明明白蓝清枫的意思,为什么不给他一个明确的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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