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清枫不由呵呵地笑笑:“当初之所以拒绝好几位皇子抛出的橄榄枝,不就是因为你不希望他们看中的是蓝家在京城的地位吗?就算所有的皇子都是这样想的,唯独沧海王不会。既然对你无意,他宁可不要蓝家,也不会娶你,否则害的不只是他,更是你。
蓝清韵沉默片刻,突然苦笑:“这么说,我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喜欢了他这么多年,就这么结束了——不,应该说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蓝清枫点了点头:“恐怕是。”

蓝清韵拿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瞅着他,不说话,蓝清枫看着她,也不说话。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了好一会儿,蓝清韵叹了口气:“那你安慰安慰我呀,不知道我现在很伤心吗?”

蓝清枫挠了挠头:“啊,其实你是个很好的姑娘,我要不是你哥,我就娶你了。”

蓝清韵噗的一声就笑了出来,笑着笑着却又泪流满面:“你一点都不会安慰人。”

蓝清枫有些心疼,轻轻把她搂到了怀里,拍着她的后背柔声安慰:“别哭,哥没有说谎,你真的是个很好的姑娘,以后一定会找到一个真正疼你爱你的人的。”

蓝清韵干脆呜呜地哭着:“那你别当我哥了,你娶我啊!现在,我看这世界上就你是真心疼我爱我。”

蓝清枫也忍不住笑出了声:“你个傻丫头……”

墨雪舞这会儿的心情其实挺复杂的,不是她矫情,而是真的觉得未来开始有些不确定。当然她并不是怀疑北堂苍云的人品,而是因为身在其中,不确定的因素实在太多,她不敢保证每一次都能处理的得心应手。

但她完全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因为她的对手不是有形的人或物,而是一些无形的不确定的因素,这场仗该怎么打?她连敌人都看不见!

因为想得太过入神,直到差点撞到北堂苍云的怀里,她才一下子停住脚步,脸上的表情多少有些不自然:“你、你来了。”

北堂苍云微笑,无论神情语气都完全没有任何异常,好像昨天的不愉快从来就没有发生过:“怎么不等我,一个人跑来了?”

墨雪舞笑了笑笑容,却有些仓促:“啊……我、我看你睡得很香,没舍得打扰你。”

北堂苍云点了点头,虽然没有说什么,脸上的表情却明明白白地写着一句话:我信了你的邪。

墨雪舞刚才的目光其实一直都有些躲闪,直到这时才抬起头看了一眼,却立刻目光一凝伸出了手:“你的伤……”

除了解掉了剧毒,北堂苍云居然没有对那道划痕做任何处理,这会儿依然红艳艳的,说实话,衬着他的脸,还挺好看。

北堂苍云显然不想被她碰到,就本能地往后躲了躲:“没事,小伤而已。”

他这么一躲,墨雪舞的手就停在了半空,伸出去也不是,收回来也不是,十分尴尬。立刻就察觉了她的尴尬,北堂苍云伸出了手,想去握她的手,可偏偏就在这时,墨雪舞把手收了回来,他的手就尴尬地停在了半空。

隔了一会儿,墨雪舞就忍不住苦笑起来:“现在这么没有默契了吗?”

北堂苍云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面上倒是笑得云淡风轻:“乱说什么?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不过真的没事,就凭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能伤到我?别开玩笑了。”

要伤也是伤筋动骨、撕心裂肺的那种,这算什么?

墨雪舞点了点头,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

“我知道,是我不对。”北堂苍云居然主动认错,而且语气十分诚恳,“是我不该要强行窥探你的秘密,你的反应是正常的,如果易位而处,说不定我的反应比你还激烈,早就一巴掌把你打飞了。”

墨雪舞笑了笑,这笑意却并未直达眼底,甚至连笑容都并不怎么愉快:“还有我想跟你说,你真的想多了,并没有那样一个人,我说的其实就是墨天洌。”

这样说并不能算是撒谎,因为现在她是墨雪舞,不是前世的雇佣兵。墨雪舞的生命里本来就只有墨天洌一个男人。可是她毕竟占据了墨雪舞的躯体,说这样的话到底有些底气不足。

北堂苍云点了点头,笑的很温柔:“我知道了,所以是我错怪了你,应该是我向你道歉,别怪我好不好?”

墨雪舞摇了摇头,千言万语却无从说起:“我没有怪你,这件事也不是你的错,我……”

是错觉吗?为什么觉得跟北堂苍云之间,好像有什么东西不对了?北堂苍云好像没有什么异常,无论眼神还是语气都一如既往的温柔,可是她就是觉得两人之间出现了一种无形的隔膜。

不知是不是看出了她的不安,北堂苍云突然上前两步轻轻搂住了她,带着微微的叹息:“小舞,真的,你别怪我,我昨天不是想对你动粗,我是真的在乎你,爱你,怕失去你,所以我很在乎你心里有别人。我相信你会理解我,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强行窥探你的秘密,说与不说是你的自由,我绝对不会再强求。我只是担心你会离开我,我说过现在的我是你一手打造出来的,你不能把我打造成了你喜欢的样子,却又不要我,那太残忍了。”

墨雪舞的身躯再度泛起了一阵不可遏制的颤抖,可是片刻之后,她就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嘴角甚至重现浮现出了那种浅浅淡淡的笑:“想多了,你也说现在的你是我一手打造出来的,我费了那么多心力,怎么会不要你?”

“那就好。”北堂苍云点了点头,“盛会马上就开始了,等盛会结束之后,我们再好好谈一谈,好吗?”

墨雪舞想说什么,一时却又无法启口,便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好。”

北堂苍云也点了点头,跟着笑了笑:“以后不许深夜一个人买醉,否则我饶不了你。”

墨雪舞笑了笑:“我知道了,不会再有下次。”

北堂苍云默默地看了她片刻,然后才转身而去。看着他的背影,墨雪舞心里突然有一种淡淡的苍凉弥漫了开来,那种感觉笔墨很难形容。

但是有一点很清晰:她跟北堂苍云之间和原来是真的有些不一样了。昨天划伤了北堂苍云的脸,这一手改变了很多东西——或者说并不是改变,只是让一些原本隐藏在暗处的东西赤裸裸地摆到了面前。处理好了,他们或许能够一如从前,处理不好,恐怕就分道扬镳了吧?

心里的苍凉让墨雪舞没有了做任何事的兴趣,更别说观看才艺展示了。这一刻她甚至不想看到任何人,只想找个没人的角落躲起来,像一头受伤的野兽一样,独自舔着流血的伤口。所以,她就捡着没有人的地方一路前行,心里越来越苍苍凉凉。

走着走着,她就出了雅荷别苑,沿着小路慢慢往前走。直到面前出现了一个清粼粼的人工湖,她信步上了小桥,扶着栏杆向远处眺望。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不是那天夜里遇到龙在天的那个湖吗?他那么神通广大,恐怕也解释不清楚这个字“情”字吧?

少顷,身后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墨雪舞却依然能够听出主人恐怕有着沉重的心事。当然,她自己现在还心事满怀,根本管不了别人,也不想跟任何人照面,就转了个身,准备下桥而去。

不过就在她转身的刹那,蓝清韵的声音已经响起:“王妃?清韵有礼了!”

墨雪舞只好转回身来还了一礼:“蓝姑娘客气了,此处没有外人,何须讲这些俗礼……”

说到这里,她突然停了下来,因为视线对上的一瞬间,两人才都发现对方此刻的表情跟自己简直不要太相似,一样的双眉紧锁,一样的眼含愁绪,一样的双目无神,面颊苍白,甚至连唇上都没有多少血色,如果不是容貌并不相同,简直要让人怀疑俩人根本就是在照镜子。

所以对视几眼之后,两人突然同时笑了起来,墨雪舞一边苦笑一边说道:“看到你的脸,就知道我的脸现在是什么样子了。”

蓝清韵同样满脸苦笑:“是啊,肯定是苦瓜脸呗!一对苦瓜,谁也别笑话谁。”

这一下很好地拉近了彼此之间的距离,何况墨雪舞对蓝清韵的印象还不错,总觉得能从她身上看到自己的几分影子,就冲她招了招手:“聊几句啊?”

蓝清韵点头,上前跟她并肩站在了桥上,扶着栏杆向远处眺望:“王妃坐拥全天下最优秀的男子,应该心满意足了,怎么也这么满怀愁绪?”

墨雪舞叹了口气:“坐拥天下最优秀的男子,本身就是一件很令人发愁的事情好吗?当你有一件稀世珍品,是不是要每天提心吊胆提,防被别人偷走抢走?”

蓝清韵回头看着她,由衷地叹了口气:“有道理,得不到的固然苦恼,已经得到的原来也不轻松,这也算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了吧。”

墨雪舞回头看着她,唇角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得不到的?”

蓝清韵愣了一下,立刻后退两步屈膝施礼:“王妃恕罪,清韵冒昧了……”

墨雪舞摇了摇头,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肘:“无需如此,男欢女爱本是人世间最正常的事情,我绝对没有怪罪之意。”

看得出她这话出自真心,蓝清韵这才稍稍放心,跟着却又苦笑:“多谢王妃大度,其实我也没想过沧海王会点头,只不过我对沧海王早已倾心许久,这才抱着万一的指望,让家兄跟皇上开了这个口,得罪之处还请王妃千万恕罪。”

“我说过男欢女爱是人之常情,何罪之有?”墨雪舞摇了摇头,笑容更加温和,“不过感情的事勉强不得,苍云对你无意,即便勉强娶了你,你也不会幸福。他的拒绝是为了你好,对你而言反而是一件好事。”

“是,我知道”。蓝清韵点了点头,“所以我绝对不会再纠缠,只不过毕竟喜欢了那么多年,失落一下是正常的。我已打算等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就忘掉这所有的一切,重新追寻属于我自己的幸福。我也不是那么差劲,焉知别处没有一个真心疼我的人在等着我?”

墨雪舞忍不住笑了起来,眼中满是钦佩:“蓝姑娘果然不是那些凡夫俗子可比。说实话我现在觉得,苍云不要你是他的损失,像你这般清新脱俗的女子还真是不多见。”

得到夸赞,蓝清韵当然十分高兴,也很好地冲淡了眼中的失落:“可惜,我还是比不上王妃……”

“为什么要跟我比?你就是你,你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存在。”墨雪舞微笑,目光温暖的不得了,“你有你的好,你有我比不上的地方,一个真正疼你爱你的人,必定会发现你的与众不同。就算你比不上世间任何人,也依然是他手心里的宝。所以用不着跟任何人比,只要始终相信你就是最好的,这就够了。”

蓝清韵细细咂摸了片刻就笑了起来,笑容也比刚才明朗而愉快:“多谢王妃开导,我现在心里好受多了!不过,王妃真的不介意我居然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真的无意与你为敌,只是想……”

“我明白,我都知道,不用解释,真的。”墨雪舞摇了摇头,阻止了她,“其实从一开始就觉得看你挺顺眼的,我觉得你在某些方面跟我有相似之处,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或许我们可以成为朋友。”

“不介意的,我也愿意和王妃成为朋友!”蓝清韵立刻点了点头,“我就是担心提亲之事会让王妃对我心生芥蒂,乃至是怨恨,所以刚才正在想着,如何向王妃请罪。既然王妃不介意,那就太好了。”

墨雪舞点头:“那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朋友了。”

蓝清韵连连点头:“好!”

从来到朝龙帝国,蓝清韵还是墨雪舞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她生性凉薄,很少主动去接近什么人,之所以有意和蓝清韵成为朋友,还是因为觉得蓝清韵在某些方面跟她很相似,性格相似的人,就是比较容易成为朋友的。

当然,她对蓝清韵并不了解,不过这几天也曾经听北堂苍云说过,蓝家人大多数都是正直良善之辈,尤其是蓝清枫和蓝清韵,都是可交之人。北堂苍云的话,当然信得过。

原先担心蓝清韵会因为北堂苍云的拒绝对他们心怀怨恨,没想到蓝清韵不俗,这一切都拎得清,既如此,交这个朋友倒也不坏。

蓝清韵也觉得这是一件不坏的事情。她对北堂苍云是倾心已久,但感情这种事也的确勉强不得,只不过是想为自己多年来的相思画上一个句号,纵然不算圆满,却也算是正式结束,就可以放心开启另一段情感之旅了。

虽然蓝家是京城百年世家,但朋友从来都是多多益善的。跟他们成为朋友或者至少不要为敌,对蓝家来说也是一件好事,何况他们从来就没有从根本上对立的理由。

再说,也大概是因为墨雪舞跟她在某些方面相似,蓝清韵对墨雪舞也挺有好感的。尤其是墨雪舞那种出尘脱俗、天下无双的气质,更让她觉得羡慕。

“对了,王妃!”蓝清韵突然开口,“我苦恼,是为我自己这段单相思画上一个句号,王妃跟殿下伉俪情深,鸾凤和鸣,你又是因为什么?”

“都是朋友了,叫我小舞就行了。”墨雪舞叹了口气,“你不是说了吗?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得不到有得不到的苦恼,得到也有得到的烦心。”

蓝清韵想了想,小心地猜测:“你跟殿下闹别扭了?”

墨雪舞又叹了口气,:“算是吧。”

蓝清韵就忍不住笑了:“其实男人有时候就跟孩子一样,得哄,你哄哄他,等他开心了,就什么事都没了。”

墨雪舞回头看着她,水润的眸子眨了眨:“我哄他?”

“是啊,以我的亲身经历告诉你,这一招真的很管用。”蓝清韵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证着,“你看我大哥,在外人面前是不是英明神武,决绝果断,一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样子?其实在家里,他经常闹别扭,每次一闹别扭,只要娘或者是我去哄哄他,把他哄的笑出来,就什么事都没了。你不妨试试!”

墨雪舞无声苦笑:“可是这一次,恐怕不是哄哄就能行的。”

蓝清韵皱眉:“事情很严重吗?可需要我帮忙?不会是因为我吧?是不是我大哥跟殿下提亲,你生气了,然后跟殿下吵架,结果……”

“啊,不,跟你没关系。”墨雪舞立刻摇了摇头,“我们之间有点误会,可是这误会一时半会还解释不清楚,找个机会我会好好跟他解释解释的,没事。”

蓝清韵这才点了点头:“没事就好,不是因为我更好。反正我没有恶意,何况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如果我有什么做的不到的地方,你可以直接告诉我,我不会介意。”

墨雪舞笑笑:“我知道。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不如我们回去看才艺展示?”

蓝清韵想了想才点头:“好吧,或许真的能看到什么绝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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