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夕阳落进远方山谷,最后的一点余晖也消失不见。
剑来峰的伙房零星亮起几盏烛火,为这凄冷的夜填了几许温度。

哗啦啦。

火工小师弟踩着板凳将水缸里的水舀进木盆中。

“洗脚!洗脚!冻死你!”

输了赌约,显然这个半大孩童的心情很差。

远处的黑暗之中走过来一道模糊的身影,听闻脚步声后,火工小师弟做贼心虚的丢下了水瓢,而后朝着黑暗中喊去:“这么晚了,是哪位师兄啊?”

“是我,你还没回去休息?”陈萧走了出来,看着一脸童稚的小师弟,淡淡一笑。

小师弟愣了愣,两只大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一身杂役弟子服的陈萧。

“陈,陈师兄?”

“嗯,怎么,师兄我才离开两个多月,你就不认识了?”陈萧笑容更浓,然后撸起袖子,走到小师弟的身旁:“这个时间了伙房还有活么?这么一大盆水还是师兄帮你吧,要送去屈长老的住处么?”

“不,不,不是!”小师弟连忙摇晃起脑袋,欣喜的笑容洋溢在有些脏兮兮的小脸蛋上,“陈师兄回来了,陈师兄回来了!”

他激动的大声喊了起来,幽静的山谷回音不停。

“嘘!”陈萧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师兄弟们都休息了,别吵到大家。”

小师弟连忙捂住嘴巴点点头,一双大眼睛弯成了月牙状,很快又“扑哧”笑出声。

“怎么了?”

“没什么,陈师兄是来找屈长老的吧?我刚看到屈长老回了住处,这个时间应该还没歇息,我还有点事,就先不和师兄说了。”

赌胜了,自然要先去胖师兄那里耀武扬威一番!

“那这盆水……”陈萧还想追问,小师弟已经连跑带跳的朝着火工弟子们的住处赶去:“陈师兄你不用管了,一会儿自然有其他师兄过来干活!”

摇头一笑,陈萧朝着屈遇长老的住处走去。

伙房的众人都住在剑来峰,像是陈萧这样一个人喜静,独居在外的少之又少,死去的师弟心性与他相仿,曾与他同住在篱笆院内,不过如今……

成排伙房的不远处有一幢木楼,木楼内烛光微弱,陈萧踩着木阶站在门前轻轻的叩了叩门,并没有得到屈遇长老的回应。

试探性的推开了门。

吱嘎。

屋内,上了年岁的屈遇长老已经伏在桌案前睡去,不远处火炉里面的炭火烧的七七八八了,陈萧轻车熟路的又在火炉里面添了些木炭,然后将煤油壶坐在火炉上,不多时,煤油壶里面凝固了的煤油化开,陈萧用手帕握住煤油壶的壶柄,将木屋中几盏油灯倒满。

顿时间,木屋的烛光明亮了起来。

桌案上的屈遇长老乏累的长叹了一声,从桌案上直起了老迈的身子骨。

一边拍着额头,一边开口的他话说到一半便愣住了。

“谁啊?不是说过没有老夫的允许不准擅自……陈萧!”

“屈长老。”整理木屋的陈萧朝着屈遇长老拱手一礼。

老人表情呆滞了片刻后,旋即会心的笑了起来:“整个伙房也就你小子总会照料老头子的起居,进内门了?”

“嗯,剑阁。”陈萧坐在了屈遇长老的对面。

“有心了。”屈遇长老一直在笑,视线自见到陈萧后便未曾离开过。

陈萧也笑着,道:“这段时间万卷楼的打扫工作一直比较忙就没有过来,不过今后倒好了,入了内门剑阁,一有时间我就能过来看望您老人家。”

“内门不比伙房,规矩要多很多,这些小事我随便吩咐其他弟子做就行,倒是你,入了剑阁就不担心楚寒寻衅报复么?”屈遇长老接过陈萧倒的热茶,轻抿了一口道。

“说不担心是假的,不过既然选了我就做好了所有的考虑。”陈萧回答。

“那就好。”

屈遇长老点点头,又喝了一大口热茶,然后咳嗽了起来。

陈萧刚要起身,他便抬手制止了陈萧,揉了揉胸口后,道:“岁数大了,有点毛病很正常,你能过来看望老头子,我就很开心了,不管怎么说,至少证明了老头子的眼光没错。”

陈萧惭愧的笑了笑:“实不相瞒,这次过来看望您,还有些事情想要问问您老。”

“什么事,说吧。”

“不知道长老您对看守万卷楼的那位薛长老了解多少?”陈萧开门见山的问道。

屈遇长老闻言忙问:“他找你麻烦了?”

陈萧摇了摇头:“只是有些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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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遇长老长舒了一口气:“没找你麻烦就好,你既已经入了内门剑阁,这个薛长老最好不要和他沾上任何的瓜葛。”

“嗯?”陈萧皱眉。

“其实当初安排你进万卷楼,我就有几分担心,但想来,你一个凡俗子弟也没什么,那薛长老应该不会对你产生任何兴趣,既然你没有招惹到他,对于他的事情,不提也罢。”

屈遇长老摆了摆手,显然不想过多提及关于薛长老的事情。

通过刚刚屈遇长老的紧张反应,陈萧的心也是随之一沉,只是念及屈遇长老年事已高,不想让屈遇长老为自己过多操心的他只好笑了笑,解释道:“在万卷楼这段时间,薛长老给我的感觉为人还是很和善的,之所以有这么一问,主要还是因为今日内门考核时,我看这薛长老在乾阳宗的地位似乎不比十二阁长老要低,就连宗主在有些事上都好像在刻意偏袒他。”

屈遇长老失笑出声。

“你小子在乾阳宗才几年,这乾阳宗老一辈的事情你自然不了解,宗主之所以偏袒这薛红衣,是因为这薛红衣是他的师弟。”

“师弟?”陈萧讶然。

“嗯,昔年上一任宗主还未仙逝前,曾收下两名亲传弟子,一个现任宗主华清修,另一个就是他薛红衣!如果不是当年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有可能今时今日乾阳宗宗主就是你所说的这位薛长老了。”

“当年发生了什么事?”陈萧忙问。

屈遇长老却是摇了摇头:“不能说,也说不了,但凡当年知晓此事的修士全部发了心魔大誓,而宗主也在老头子我的身上种下了不语秘术,你既然没有惹到这位薛长老,这种事情以后千万不能再向其他人打听了,若被宗主察觉,那便是死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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