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弯腰,扯起笑脸,终只是弯起唇角牵强地笑,她这样子他怎么笑的出来?
“云烟,还痛吗?”

云烟抬眼看向他的左肩头。

堂堂陆家大少,大概还是第一次这么狼狈吧。依旧穿着被她用刀子扎破的西服,身上还沾了她的血迹。

失血的唇瓣启开:“陆沧溟,救回了我,你很庆幸吧?”她死了,他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是,我很感恩。”只要不失去她,怎样都好。

云烟扯着唇角,自嘲地弯起,感恩?为什么好人短命祸害遗千年?

“就算你救回了我,我也给不了你想要的东西,如果可以我宁愿毁了它!”也不会给他!

寒眸凝直,陆沧溟有一闪而过的迟疑,他从她的眼里读懂了绝望。

“我们的孩子你也要毁了他?”

陆沧溟沉问,生冷的嗓音里透着丝丝无奈。

闻言,云烟垂下长睫,右手缓缓移至小腹,太不可思议了,她肚里竟然有了小生命。

在急救室,她已经无欲无求地放弃了自己,当医生趴在她的耳边告诉她她怀孕时。

那一刻她知道她动摇了,她一心求死的心微微偏移了。

孩子,他不是不愿意要吗?怎么会问她是不是会毁掉这个孩子?

他陆沧溟应该这么说比较恰当:‘我拿掉不该存在的小东西,你没意见吧?就算有,也由不得你!’

这才是他堂堂陆家大少该有的残暴。

云烟怔忡地一动不动,豁然抬头看向陆沧溟,他还是那个他,西装白衬衫,眉宇间依稀刻着清冷与狠戾,灰蒙蒙的窗外,蓄势着风雨欲来的阴沉,而他的眸子只比这天色还深邃莫测。

她猛地一把抓住他的手臂,问:“是不是你一开始就监视了我?”

“是。”他坦诚了。

“是不是俘虏我的心也是你的计划?”

“是。”不容置疑,再遇上她,他不想轻易放手。

豆大的泪还是滚了出来,咬牙问:“是不是为了你的商业帝国,你可以无所不用其极伤及无辜?”

眼底拂过暗色,陆沧溟迟疑了少许,薄唇轻启:“是!”

余音未落,云烟旋即摔开他的手臂,窗外,闪电“咔咔”地拉开暴风雨的序幕,也划开了云烟的心。

她的问题,他只有一个相同的答案。

这个答案已经存在她的心底,而她执意要去确认,想着听他一次洗白的答案,可是没有,没有……

她成了彻头彻尾的傻瓜,上了他的当,中了他的计。抬手捂住眼睛,可泪还是钻出指缝滴在白色的床单上。

无法释怀的失去至亲之痛,无法面对的交出的真心,苍痍的悲怆层层迭迭,她低低地哽咽:“你赢了,我输了。”

被他敲碎的心一片又一片,散落一地,再也拼凑不齐。

“孩子,你想要?”她问,唇角在笑,双眼通红。

他心口一紧,于泰山崩裂于前都可以面不改色的人,瞬间石化定在原地,笃定地觉得她接下来的话会要了他的命。

牵扯着笑,他说:“我们的孩子为什么不要?”

在说这句话时,他目光如炬,坚定的情真意切。

一点点也看不出表演的痕迹。

“我们?”云烟失声地笑,他太会伪装,他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他全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刻上了罪恶的字眼。

云烟没再与他争高低,无力地低着头,淡淡地说:“如果你真的想要这个孩子,我们就交易吧。”

“什么交易?”陆沧溟顺着她的话问。

他现在一头雾水什么都不知,而她一心把他往外推,想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反常,他一时找不到合适的方法解决问题。

“你放了我妹,我给你生孩子,孩子生下后,我们两清。”

陆沧溟薄唇翕动,最终什么都没说。看来问题出在她妹身上,不过她妹人在西藏,那天是他派人送她去了机场。

她要他放了她妹?难道她妹失踪了?陆沧溟一下子找出问题的针结。

眼下,他只能顺着她的意思来,不然她肯定要折腾,她的身体不容许她折腾,现在又加上了怀孕,休养不当会出事的。

“好。”陆沧溟答应的很干脆。

一抹失色的笑爬上云烟的唇角,果然是他,一切的一切都是他!

是他啊,是他啊,是他啊……

无数遍的叹息在心底盘成了错综复杂的蜘蛛网,也网住了她的心。

爱就像乘法,只要一方为零,任你个十百千万亿……结果终究只能为零。

她爱上了他,他却只是利用她,注定了她就是一个失败者。

云烟僵硬地坐在病床上,身心冰凉。

“每一次都在徘徊孤单中坚强,每一次就算很受伤也不闪泪光,我知道我一直有双隐形的翅膀,带我飞飞过绝望……”

陆沧溟深深地望着云烟,浅浅地唱。

云烟躬着后背,合着眼,安静地听着。

记忆中的画面明明灭灭地出现,在那些寂寞的夜里,有一个男孩站在她的窗前,清高的俊颜,眉宇间的孤僻,还有点头摇头间的伤感……一夜又一夜听着她一遍遍地唱着跑调的歌曲。

在后来的日子里,她时常想起那个男孩,在他的身上,她明白了自己的不幸已经是多大的侥幸。

她一出生就患上了家族性疾病,系统性红斑狼疮。一步步地演变成了肾炎,肾衰竭。

她从小就知道她与别的孩子不一样。

然而上天终究还是眷顾了她,父母为了救她生下了妹妹云洛,只比她小一岁,后来,在她发展成尿毒症时,父母给她移植了肾,从妹妹的身体里掏出来的。

那么小的年纪,她八岁,云洛七岁,她至今记得云洛哭着上了手术台,害怕啊,她也怕,可比起死亡,手术已经不会让她畏惧了。

在麻醉药注入身体里时,她想起了那个男孩,三个月的时间里,他只是静静地听着她唱歌。

他是个哑巴,而她还能活下去,还可以唱歌,还可以蹦蹦跳跳,所以她很侥幸。

而这份侥幸都是因为妹妹,所以她可以为了妹妹豁出一切。

然而,在她知道这一切都是陆沧溟的计谋时,她崩溃了,她当了逃兵,她放弃了自己也放弃了妹妹。

她怎么可以这么做?

云烟咬着下唇,渗出血丝,钻心的痛刺激着大脑,惩罚着那颗不受控制的心房。

“你务必承诺我妹的安全!”

云烟冷冷地打断陆沧溟的歌声。

暗淡的眸色百转千回,她忘记了?那些白雪飘飘的夜里,他站在她窗前陪着她,也慰着他自己。

深邃的眸子坚定地望着她:“好,我保证。”

云烟不再说话,安静地躺在床上,不吵不闹。

像个不会动的人偶。

陆沧溟看在眼里,痛在心底。

除了安静地陪着她,不厌其烦地说着她不搭理的话外,毫无办法。

比起这样的她,他宁愿她打他骂他。

夜里的医院静悄悄的,甚至有些阴森的气息。

周恒送来了最新的资料。

“这个是真的?”

陆沧溟眉头紧锁,沉声问周恒。

周恒点头,同样凝眉不解,“陆少,以前我们的资料里并没有调查出这一点。”

“这次太太休养的地方,我想来想去还是她自己的家才能合她的心意,就让佣人过去清理了。”

“没想到发现了这个领养证。”

陆沧溟寒眸拉直,“以你之见,她知道自己与妹妹的真实关系吗?”

周恒理了理调查来的所有资料,摇头道:“以属下来看,太太应该不知情。

云洛曾经换了一个肾给太太,肾源这东西一部分来自至亲,还有一部分得靠碰运气碰上合适的。

太太与云洛只差一岁,俩人一同长大,如果云家父母执意瞒着,我相信太太不会知道。”

“那云洛会知道吗?”陆沧溟漫不经心地问,第六感却告诉了他答案。

云洛一定知道。

云洛生性多疑敏感,还脆弱,可在云烟看不见的地方,她的性子又变了,特别有主张还有心机。

能诬陷他们的行政部门经理吃她豆腐,这个打死陆沧溟也不会信。

行政部门经理就是个男……同。

他对女人有兴趣才怪!

薄唇翕动:“给我仔细地查查云洛!她在国外的资料我也要第一手的。”

“属下明白。”

“还有,云洛好像失踪了,她误会是我掠走的,所以务必尽快找出云洛。”

周恒心头一惊,这么看来,太太这两天的反常并不是单纯的因为刘可琳吃醋了。

“陆少,那刘可琳那里……”

眉峰清凛,言语凉薄:“目前……让她自生自灭。”

敢在工地一次次地捣鬼,差点害死云烟,要不是计划不能中断,她早就在江城废了她,骨折……已经是给她最轻的惩罚了。

“最近对外宣称我出国了,不许透露我的行踪,太太出院后,出入安排简易点,绝不能让人发现我们的踪迹。”

周恒点头,一下子觉得肩头的胆子重了,这才安生几年,海城又要血雨腥风了。

“陆少,恒盛那边怎么交代?”

他瞳孔放大,刀来箭往划过眼眸,一口浊气在五脏六腑撺掇,最终缓缓吐出:“交代?盛左太自以为是了!我的太太成了这样,他难辞其咎!直接告诉他,想知道我太太的下落,凭他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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