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家四房。
乔四爷兴冲冲地在屋子里来回踱着步子。

他也是才从大理寺回来,按捺了一路的亢奋终于得到释放。

薛桃亲自端着茶水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乔四爷在屋子里乱转的模样。

“老爷?”薛桃奇怪地唤了一声。

乔四爷鼻音重重地应了一声,却没有立即停下的意思,直到薛桃把茶水放到了桌上,他才跟着走了过来。

“老爷可是遇到了喜事?”

乔四爷到大理寺听审的事,薛桃是知道的,只是不知道详细的过程。

“二房要完了。”乔四爷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薛桃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

“老爷,您的意思是……”

乔四爷点头,“乔藴曦把乔宁黛告了,事情大了,老二要想自保,就得牺牲乔宁黛,而且,这件事牵连到二皇子,若是二皇子被圣上怀疑,后面夺嫡的事,基本上就与二皇子无关了,二皇子肯定会报复二房。所以,不管最后怎么判决,二房都完了。”

薛桃也是眼睛一亮。

少了一个二皇子,三皇子的胜算又增加了几分。

“老爷,此事怕是不会那么顺利吧?”

不管这件事是真的与二皇子无关,还是他需要找个替死鬼,到最后,二皇子总要垂死挣扎一番吧?

那是皇朝至高的权势啊,二皇子怎会轻言放弃?

“这件事三殿下自有主张,不过,我瞧着是十拿九稳了,被皇上怀疑、忌惮的皇子,基本上被打入冷宫了。你别忘了,之前乔藴曦就暗示过,镇远侯可能会辅佐二皇子,从那个时候起,皇上对二皇子就防备了,再加上这次的事,二皇子在皇上面前是彻底失了圣心,只要三殿下处理得当,太子的候选名单上,可以把二皇子除名了。”

薛桃幽幽地吐出一口浊气,“希望如老爷所言,这样,我们也轻松很多。”

顿了顿,话锋突然一转,“对了,老爷,先前王夫人来了。”

乔四爷皱眉,将茶杯递到嘴边,抿了一口,才说道:“她来做什么?”

乔家四房是因为王家的引荐,才在三皇子面前得了脸,现在更是超越了王家,一跃成为三皇子面前的红人,就是王家,现在也是巴结乔家的存在。可这些都改变不了,没有王家,就没有现在的乔家四房的事实。

所以,乔四爷从来不待见王家的人,因为一见到王家的人,就会让他生出“乔家是靠着王家出人头地”的想法。

眼下,虽然两家人都在为三皇子办事,可私底下几乎没有交集,就是在三皇子面前,两家人也几乎没有打照面的机会。不是刻意避嫌,而是他实在不愿意看到王家人一副施恩的模样在自己面前趾高气昂。

“是曹贵妃让她来的。”

薛桃的话让乔四爷神色一凛。

“曹贵妃有什么要交代的?”

“王夫人说,他们手里有药材,晚点的时候给我们送过来,这是曹贵妃特意交代的。”

乔四爷愈加不满。

“药材的事,一直都是我们在负责,曹贵妃突然让王家加入,是对我们不满?”

薛桃劝道:“老爷,事情没您想得那么复杂。妾猜测,估计是您上次给曹贵妃说,我们这边没药材了,所以曹贵妃才让王家帮忙采药。您也知道三殿下那边事情多,总有顾不到我们这边的时候。曹贵妃的补药不能断,曹贵妃不想催促三殿下,免得耽误他的正事,所以就让无所事事的王家人、帮忙。这对我们是好事,我们依旧负责炮制药材的事,王家不过是配合我们而已。”

乔四爷心里别扭,黑着脸不说话。

薛桃又道:“其实,三殿下那边一直记得药材的事,最近也在找药材,可三殿下被人盯得紧,很多事情不方便,他的人也只能暗中搜集药材,虽说难了点,可药材没有断过。曹贵妃也是未雨绸缪,提前做了准备。老爷,您换个角度想,我们这边没药材炮制,曹贵妃没让我们自己冒险找药材,而是让王家去做,出了事,也是王家承担责任,这说明什么?”

乔四爷眼底划过一抹精明。

“这说明在曹贵妃的眼里,我们乔家比王家重要多了。正因为王家是可有可无的存在,所以这些事才让王家的人去做。而且,这只是暂时的,等三殿下那边的药材跟上了,还有王家什么事?老爷,三殿下向来孝顺,曹贵妃的药材,从来都是三殿下亲自找寻并炮制,哪怕现在把炮制的事儿交给我们了,我们也只是借了一处地儿,炮制药材的人还是三殿下的人,现在,王家的人把三殿下的活儿抢了去,三殿下会对王家没意见?会放心王家?若是王家做得好也就罢了,那是他们份内的事儿,若是做差了,殿下以后还会重用他们吗?”

可以说,为了安抚乔四爷,薛桃真的是苦口婆心,说了这么多,也无非是想乔四爷放下心结,不要钻牛角尖。

“他们什么时候送来?”

“今晚半夜,我们这边要提前做好准备。”

“和平常一样吧。”

不是第一次收药材,乔四爷很有经验。

半夜。

一辆黑漆漆的马车在暮色里缓缓驶来。

为了不弄出动静,马蹄都用布包了起来,车轮也都经过特殊处理,力求不发出一定点声响。

马车停在乔家四房的后门,这是一处偏僻的巷子,因为乔家在最里面,所以马车要一直驶进小巷深处。

紧挨乔家的,都是商户人家,各户人家晚上都是安静,稍微有一点动静,很容易引起怀疑。

事情进行得很顺利,总共六个四、五岁的男童,都是王家的人从别处弄来的。

孩子们很听话,下了马车没有大吵大闹,温顺地跟着乔家的人进了院子。

药材很快送到了密室。

说是密室,其实是乔家四房腾出来的一间屋子,在主院的角落,放在别的地方,乔四爷不放心。

随着马车一起来的,还有炮制药材的人,这种药材要趁着新鲜,马上炮制。

每到这个时候,薛桃都会到乔老夫人的院子里,陪老夫人说会话,顺便避嫌。

药材被选定后,会放置两三天,不喂食,只喂专门的汤药,确保药材能吸收汤药的药效,确保药材血液和内脏,能被汤药滋养,发挥最大的作用。

所以,两三日后,药材才开始炮制。

这儿没乔四爷什么事了,他也离开了主院,到了儿子的院子里。

今晚乔熠也在,父子俩聊了聊乔熠学业上的事。

现在四房攀上了三皇子,乔熠的仕途之路有了依仗,这种资源不好好利用,浪费了岂不是可惜?

在某些方面,乔四爷是很有远见的。

会把四房在做的一些事告诉儿子,让他心里有数,而不是一味地读死书,忽略了人际交往方面的能力。

可以说,为了儿子,为了乔家四房的将来,乔二爷是煞费苦心了。

规模着那边的时间差不多了,乔四爷叮嘱了乔熠几句,回到主院。

先是到了密室。

还未开门就闻到浓重的血腥味道,乔四爷不安地皱眉。

因为怕走漏风声,所以才把密室安排在主院,可同样的,血腥的气味,无尽的怨气也徘徊在主院。

每次炮制完药材,他都会带着家眷到相国寺烧香,也会在主院摆上香案,没事的时候,薛桃还会诵经念佛。

其实,对于这些,之前他是很避讳的。

他是生意人,在某些方面,比旁人更迷信,可为了自己的前程,也只能暂时忍下。

但是心里的余悸还在,所以,他需要用别的手段来安抚自己的内心,上香、诵经不过是最普通的。

他身上一直带着平安福,又在相国寺捐了大笔香油钱,给自己立了个分身,承载自己的冤孽债,在佛前焚香沐浴,洗涤罪孽。

带着不安,乔四爷进了密室。

屋内一片血污,泡制药材的人正在收拾器具,地上躺着几具尸体,还没来得及用布遮上。

到底是心虚,乔四爷目光闪躲。

“都收拾好了,熬制一个时辰,做成药包后,就可以送到宫里里。”

乔四爷忙不迭地应下。

明儿是送贡品进宫的时候,正好可以把药包送进去。

“殿下那边,最近忙着二殿下的事,所以药材方面,会由王家的人解决,他们准备好后,会提前通知你。”

“我记下了。”乔二爷对此人的态度,还算恭敬。

那人很满意乔四爷的态度,又说了一句,“现在正是殿下的关键时候,你这边多注意些,别坏了殿下的大事。”

乔四爷不满地皱眉,却也知道此人是在转述三皇子的嘱咐,虽然语气嚣张,可他只能低声下气地应下。

东西收拾好了,那人对乔四爷说道:“今儿就到这里了,我先走了。”

不管心里如何不舒服,乔四爷都得礼貌地把男子送出去。

只是,两人才出了密室,头顶便传来犀利的破空声。

“不好!”男子警觉地大吼一声,拉着乔四爷趔趄地退后几步。

暮色中,一道亮闪闪的白光从眼前划过,带着巨大的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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