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命不保!
意识到这个问题之后,朱明忠茫然的看着舱顶,出人意料的是,此时他并没有因此而感觉到恐惧,反倒是在心底涌起一阵莫名的伤悲。

之前的那梦境再一次于脑海中闪动着,那胸腔中无法压抑的伤悲之情也越发浓烈起来。

难道注定无法改变这一切吗?

难道说,这贼老天把自己送过来,就是为了让人砍掉自己的脑袋?

“大明、大明、大明……”

突然,舱外却是传来了一阵激动的齐喝着,听着那混杂着客家话、闽南话以及江南话语的齐喝声。内心深处伤感非常朱明忠只觉得心神一振。

是了,今天是全军着大红吉服祭天的日子。

如果自己没有痴心妄想的话,现在应该正与他们一样,身处其中,穿着大红色的吉服,在那里高呼着。

大明!

听着外面震耳欲聋,有如山腾海啸般的呐感声。在心驰神往的同时,想到十七万北伐将士发出的嘶喊声,将会是大明最后的绝唱,朱明忠顿时只觉得心如刀绞一般,甚至压根没有去想,也许不一会儿,自己就会被砍下脑袋,整个人完全沉浸于那莫名的悲痛之中。

“大明……”

痴痴的念叨着这个看似与自己没有太多联系的两字,心如刀绞的朱明忠看着那些许透来光线中飘浮的浮尘,他非但没有因为自己身处的环境而心生忧意,反倒是又一次想到了先前的梦境而越觉痛心。

那红!

是血红!

是数以千万同胞的鲜血!

“尧之都,舜之壤,禹之封。於中应有,一个半个耻臣戎。”

因为脸颊肿胀的关系,朱明忠默默的背着这首《水调船头》,这不过只是少年时读过的宋词,为何记忆如此之深?

“万里腥膻如许,千古英灵安在,磅礴几时通。胡运何须问,赫日自当中……”

那如同地狱般的梦境却依然在他的脑海中不时浮现出来,呆立于监牢中的朱明忠,此时脸上不知何时流下了泪,这泪是为自己,更多的却还是为了将要彻底沉沦的大好河山。是为这即将陷入永夜之中的民族。

“哟,这个东虏的细作,居然还是个读书人!”

突然的戏谑之言,打断了朱明忠的话语。

“我呸,这书都让你特么的读到狗肚子里了!”

戏谑的话语顿时变成了的怒斥。

“好了,别特么自怜摆架子了,汉奸都特么的当了,还特么念着什么诗,这会就是想悔改,那也晚了……”

进入底舱的兵卒操着一口江南口音,他的手中拿着一碗米饭,米饭上还有几片肉,只见他随后将饭肉往一旁一搁,压根就没人给朱明宗的饭吃的念头。

“这饭菜是大明的饭菜,自然不能给你这汉奸吃!特么的,死了也得让你狗汉奸当个饿死鬼!”

吃饭?现在还有什么味口。

苦笑时脸上的剧痛,让朱明宗知道,这一切并不是梦,梦中绝不会这么痛。

“今个大人要拿你的脑袋祭我大明的天地,走吧!上路吧!”

哎!

长叹口气,心知一切都无可避免的朱明忠站起身来。

出人意料的是他并没有感觉到任何惶恐不安,他特意整了一下身上的青衫,这是汉式的衣裳,在三百多年后,汉式的衣裳已经成为绝唱,成为了一个民族遥远的回忆,甚至即便是这个回忆也是陌生的,也是不为人们所熟知的。

轻轻的甩动大袖,朱明忠又整了下身上衣裳。此时的他非常平静,内心无惧,亦无丝毫波澜,有的只是平静,发自内心深处的平静。

无悲无喜!

在牢门打开的时候,内心平静的他只是默默的走出,就像是赴死的义士一般,在踏出船舱的瞬间,那刺目的阳光,却让他忍不住将眼眯成了一条细缝儿。

待走出船舱的时候,映入视线中的却是一片红彤,红旗、红袍,甚至就连同那船面上亦铺着一层红布,兵士们的身披红袍袍,那是大明的火红,那是祭天的吉红。同样也是这个民族的血泪!

是了!

就像那梦一样,在未来长达两个半世纪之中,这个国家不仅仅只是陷入黑暗的永夜之中,同样也将会被一片血海所笼罩……

立于船楼,一身红色吉服的张煌言,看着走出船舱的清军间细。原本,他以为能够看到对方哭泣求饶的模样,可让他诧异的是,那细作却是挺胸抬头的走了出来,甚至就连那肿胀的脸上也看不到一丝惧意。

此时的他反倒是像当年剃发令下慷慨赴死义士一般。挺胸抬头的往船艏法场走去。

置身于船艏,朱明忠不知道为何自己并不害怕,他先是抬头看了一眼那天空,然后又看了下脚边满是血污的、趴着不少苍蝇的断头木桩。然后将视线投向周围的人们,只是平静的看着那一张张脸庞,看着他们身上那终成绝唱的衣冠,尽管内心平静非常,但是泪水再一次滑落下来。

那梦是征兆,还是……难道,这就是命运吗?

自己穿越到三百五十多年前,仅只是为了目睹这大明最后的绝唱吗?

这就是自己的命运吗?

对方的冷静与坦然,完全超出张煌言的意料,但是在注意到身边甚至有人瞧着其那副慷慨之色,而面露不忍,尽管为其表现出来的坦然而心生赞意,但张煌言仍然是眉头一扬,厉声斥道。

“你这东虏贼子,虽是汉人,却认贼作父,甘为东虏驱使,混入军中,图谋不轨!”

张煌言沉喝一声,以用他的义正辞言去消去这贼子的“慷慨之状”给兵卒们造成的影响。

“今日斩你之头,祭我大明河山,你还有何话可说!”

张煌言的喝声,只使得原本沉浸于为江山沉沦而痛心裂肺之感中的朱明忠,整个人心头一震。

是了,看样子,自己这脑袋定要被砍下来祭天了,还有什么可说的?

不!

我有话说!

我不是奸细!

我怎么会是奸细呢?

我怎么会是汉奸呢?

看着周围那一张张脸庞上流露出的轻蔑与鄙夷,朱明忠想要为自己辩解,他想告诉这些人,不是!

我不是汉奸!

我更不是满清的奸细!

但是张张嘴,朱明忠却没有道出这句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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