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侍女眼睛睁得大大的,脸色已经开始发青。这副样子,真就应了那句死不瞑目的景象。
魏凝心下发怵。上官妍儿不管是在前世还是现世,都是个不容小觑的狠角色。但是魏凝是万万没想到,她当众杀人,居然还能面不改色。

“皇上遇刺,我是来随行狩猎为数不多的大夫之一。于是就被皇后娘娘召见,让我想办法救治皇上。”林敞生轻声对魏凝解释。

“那皇上现在如何?”魏凝问。

林敞生看了躺在木板上的侍女一眼。魏凝不禁讶然:“难道皇上他……”

“其实已经跟死人差不多了。”林敞生面色肃穆,“那一箭就跟这簪子一样,一击致命。虽然是死了,但是又一直用药吊着,只能说断气是迟早的事吧。”

魏凝实在无法想象皇上就这么死了,如果是真的,那整个大梁朝岂不是乱了?

魏凝虽然对皇帝没什么好感,但是想到皇帝一死,战火弥漫,整个天下都会大乱,这些年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黎民百姓,也会再次遭殃。自己也更别说过什么安稳日子了。

“师兄,刚刚听你与皇后娘娘所说,你可是想到了什么法子救皇上?”

林敞生坐在地上,托着腮,说:“我是在我娘留下的医书上看到有一个方法叫续喉法。就是把割开来的喉管,用线缝上去。”

这个方法魏凝也知道。这几年跟着林仲学医,她早就把从宫殿带出来的医书翻了个遍。“你说的是写在宫殿秘籍上的那个医术法子?可是师兄,那个方法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古往今来,还从没人实行过,你就这样跟皇后娘娘推荐这个方法,是不是太过冒失了?”

林敞生懂魏凝的意思,其实他现在也有点后悔。他只是觉得皇帝一死,天下真的就大乱了。他自小心怀慈悲,悬世济壶,自是不愿意看到黎民百姓遭殃。但是现在皇帝没救成,反倒连累了另一个无辜生命。

林敞生看了看四周,皇后娘娘早就已经为他们准备好了手术需要用的器具和药材,她给他们两天的时间,把这个侍女救活。

林敞生从地上皇后娘娘为他们准备的医箱中拿出手术用的小刀:“事到如今我们也是骑虎难下了。凝儿,能和我进行这个手术的只有你,我们试试吧。”

魏凝心里有点发怵,之前学医的时候,她也在小动物身上进行试验手术、扎针过。但今次不同,现在她面对的,可是活生生一个人啊。

林敞生看出了魏凝的紧张,他轻轻地把手放在魏凝的肩膀上,说:“别怕,我们试试吧。有我陪着你。”

魏凝吞了吞口水,点点头,拿起了手术刀。

手术的过程十分漫长,魏凝都不知道在营帐内过了多久。等到最后一个伤口缝补完成之后,他们终于停了下来,浑身大汗淋漓。

那侍女的血已经被止住了,但是仍旧是没有呼吸。

“师兄,可以吗?她真的能活过来吗?”魏凝担忧地问。

“还有最后一步。”这续喉法的关键并不在于把喉管续上,而是手术完成之后,用银针刺激人身上的血液,使其能重新流通,让人起死回生。

林敞生拿出针包,找到了侍女身上的几大要穴,用银针扎了下去。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了,就在魏凝快要放弃的时候,那侍女动了一下。

“嗳?”魏凝十分惊喜,看见侍女原本已经青白色的皮肤渐渐变得红润,身体也从之前的冰凉逐渐有了温度。

“师兄,她……”

“嘘——”林敞生对魏凝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魏凝于是便不再说话。

又过了一会儿,那侍女逐渐醒转过来。她看见林敞生与魏凝,一脸惊讶。

“林大夫,我不是死了吗?”

她坐起身来,忽然感觉喉咙处一阵刺痛,伸手一摸自己的喉咙,发现喉咙上缠满了纱布。

“你现在可有感觉什么特别不适的地方?”林敞生温和的对她说。

那女子皱了皱眉头,说:“除了喉咙比较疼,其它的……并无不适。”

“真好。”林敞生冲魏凝眨眨眼:“我们成功了。”

魏凝舒了一口气,成功自是最好,这样至少,她与林敞生的性命是保住了。

魏凝看着林敞生满脸兴奋的脸庞,觉得自己以前还没看出来,这林敞生居然是个医痴。

皇帝的手术也做得十分顺利,魏凝与林敞生配合的天衣无缝。等皇帝醒转之后,对林敞生和魏凝进行了重重的嘉奖。

皇帝让林敞生进太医院。也重重的赏赐了魏凝。自此,林敞生成为了太医院中最年轻的太医。

……

从狩猎回到京州城已经几个月了,魏凝坐在房间,用手托着腮从窗户看向窗外。

许氏正坐在花园中赏梅。冬天已经到了,外面是白雪皑皑。许氏的腹部微微的隆起,她轻抚着自己的肚子,脸上都是温和的笑意。

魏凝看见自己娘亲满脸都是幸福,心里也是十分高兴。

香岚就站在窗口,看见许氏心情十分好,也是十分开心,说道:“现在老爷基本上只要没事就陪着夫人,变着法儿哄着夫人开心。不知道多让人羡慕呐。”

“昨天厨房炖了豆腐鲫鱼汤,老爷还特地坐在夫人旁边,把鱼刺一根一根挑出来,才放心喂夫人喝下。”

自从狩猎回来,魏国公与许氏的关系来了个大转变,经过这几个月的时间,感情是越来越深,再加上许氏怀孕,魏凝因救皇上有功,在整个京州城的权贵闺阁之中名声扶摇直上,使得魏国公对许氏母女愈加宠爱。

魏凝看着母亲已经隆起来的肚子,再过几个月,她的小弟弟就要出生了。这些天她一直陪在母亲的身边,为她调理身子,凡是许氏吃用的东西,魏凝事无巨细都要一一照顾到。这种能亲手保护自己亲人的感觉,魏凝觉得真好。

“小姐,您在窗户边坐了许久,还是赶紧进屋去吧,待会儿又要下大雪了呢。可别冻着了。”紫惠见魏凝坐在窗边发呆,于是拿了件白色秀梅花的狐皮披风给魏凝披上。

“是么?”魏凝看向天空,果然又开始洋洋洒洒飘起了雪花。

园里的梅花开的十分艳,但是魏凝却隐隐约约听见一阵哭声。

“怎么回事?”许氏也听见了,皱着眉头问旁边站着的丫鬟。

那小丫鬟赶紧回话,说:“夫人,是东哥儿又在哭了呢。”

东哥儿?

许氏说:“东哥儿不是被熙姨娘带的好好的,怎么这些天一直哭闹不止,可是生病了?”

那丫鬟摇了摇头,香岚见到上前说:“也许是熙姨娘怀着身孕,胎儿又不稳健,没心思照顾东哥儿吧。”

许氏低头思索,老爷现在明显是冷落了熙姨娘。回来之后基本都没去看过熙姨娘,也包括东哥儿。自己好歹也是府里的夫人,如果东哥儿生病了,自己这个主母怎么也得去看看。

于是许氏说道:“把我的白虎皮袄子拿来,我去熙姨娘房里看看。”

“夫人,不可。”香岚听见许氏这样说,急道:“熙姨娘身子不行,已经有好几次小产的迹象。夫人肚子怀有小少爷,被过了病气怎么办?”

“哪有这么较弱?”许氏说道。以前她的确是十分恼恨熙姨娘,但是现在她觉得熙姨娘还挺可怜的。尤其是她肚子里的孩子,听说回府之后药就没断过,已经有小产的迹象好几次了。

见许氏打定主意要去,香岚劝说不动,魏凝见此,便说:“娘,我跟你一块去吧。”

许氏点点头,于是魏凝便与许氏一起往熙姨娘房里走去。

来到熙姨娘的院子,魏凝看见房间外只有一个小丫鬟在煎药。那小丫鬟看见夫人来了,马上站起来,说:“姨娘正在屋里躺着呢,我马上去通报。”

“不必了。”许氏摆了摆手,这院子看起来十分萧条,地上都是厚厚的白雪,连走路都打滑,想必下人懒怠,连路上的雪也不清扫。

许氏看到这幅场景脸就冷了下来,问香岚:“负责打扫这院里的下人都有谁?怎么可以如此懒怠!”

香岚吐了吐舌头,说:“我待会儿问问。一定好好惩治那些懒散的东西!”

许氏与魏凝来到了熙姨娘的门前,还没进门,迎面就扑来一阵刺鼻的药味。许氏皱了皱眉头,感觉浑身不适。

“娘。你别进去了。”魏凝闻出这是艾草的味道,里面是有人在烧艾。

屋里面东哥儿的声音一直很大,所以她们来到了门前,里面的人都没察觉。魏凝听到熙姨娘的声音:“李妈妈,他到底要哭到什么时候?”

李妈妈抱着东哥儿,不住的哄。心下也是有些烦躁:“姨娘你问我,老婆子怎么知道?真不知道那蔓娘给他下了什么蛊,现在离开了他亲娘就哭闹不止。”

“我之前都跟你说了,不是亲生的养不熟。你还是赶紧找个时间,把他送走吧。”

李妈妈哄小孩儿的动作停了下来,她看着熙姨娘,布满皱褶的脸上满满都是怒气:“姨娘,我劝你现在最好收手,要是被老爷知道了,后果可不是你我能承担起的。”

熙姨娘躺在榻上,青白的脸上没有半死血色。她笑了笑:“后果?能有什么后果?再惨能惨过现在吗?等许氏的嫡子出生后,哪还有这小孩的立足之地?还不如找个机会把他还给蔓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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