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曾翰把外套脱了,在解着衬衣的扣子,同时下着逐客令:“还不走?我要休息了,难道你要一起?”
“这就是你的分寸吗?”我自嘲似的问道,他的声音冷漠得好像我们从来都不认识,也是,我何时真正认识过他呢?

陆曾翰怔了一下,动作停了下来,衬衣最上面的三颗扣子已经解开,露出了很好看的胸肌,我看得脸有点微红。陆曾翰走到我面前,离得我很近,俯身扶着我的肩一字一句地沉沉说道:“辛可乔,你和我,从来就不是一个道上的人。我从不痴心妄想,你也不要。”

我在痴心妄想?我的心突然疼得厉害,我抬眸看着他,他的眼睛离得我好近,可他的心怎么就那么远?我拼命抑制着自己的心痛,绝望地看着他的眸子,声音凄然:“既然这样,我们开始算什么?”既然他说我们从来不是一个道上的,那他为什么开始要言语挑逗我?为什么要去酒吧救我?为什么送我贵重的手表?为什么去北京看我?如果没有这些开始,我怎么会一步步沉沦?

陆曾翰的眸子痛了一下,但那抹疼痛和挣扎转瞬即逝,转而是冷冷的笑意:“我们开始过吗?辛老师?”

他的声音瞬间把我掏空,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我们开始过吗?我的呼吸几乎要停滞,而他生怕我会继续痴缠,又及时轻挑地补充道:“我这个人的说话方式呢,就是喜欢开玩笑,如果辛老师太纯情当了真,那我抱歉。”

够了,够了,我再也听不下去了,陆曾翰在我的眼前来回晃着,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转身跑了出去。明明是大白天,可我却像在暗夜里狂奔一样,谁和我打招呼说话,我都统统听不到。直到跑回一楼的房间,还好没人,我把房门从里面锁上,找到我的包,把药拿出来,顾不得数,抓了几颗吞了进去。然后抱着膝,坐在了地上。头疼,耳鸣,我什么都听不到,也什么都不想听。就让我自己给自己做个壳,钻进去吧。

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我吃下的药起了作用,我的神智渐渐恢复,外面杨意泽在猛力地拍着门:“辛老师,你怎么了?开门!再不开我撞门了啊?辛姐!”

我摇晃着站了起来,走过去把门打开,杨意泽和一个民警焦急地站在外面,看到我舒了口气:“辛老师,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苍白?”

“没事,我低血糖犯了。”我僵着脸努力挤出个笑。

杨意泽看着我不无担忧地问道:“你没事吧,是不是昨晚熬夜累着了?低血糖怎么这么厉害,用不用找医生过来?”

“没事。我比别人严重些,每次都像要了半条命。”我摸了摸脸,好凉。我长长喘了口气,甩了甩头,问道:“白队他们今天能上岛吗?”

“台风已经过了,估计下午就可以通船。白队下午过来。还得麻烦你现在把心理测试的情况和白队汇报一下。”杨意泽担心地问道,“可以吗?”

“可以。”我坐在椅子上,深呼吸了几次,杨意泽帮我找了杯红糖水过来,我一口气喝下,勉强挤出个笑:“可以了,你连接白队吧。”

杨意泽打开手机视频通话,我把昨晚的分析结果缓缓说着:“所有人的心理都有不同程度的恐惧和焦虑,这是正常的。其中周婷和郑鹏较轻,而且他们的画也表达出相对疏离和漠然的心理,这与他们同失踪的肖岩冰并不很熟有直接关系,而且他们住在B栋,并不是案发地,所以心态相对好些。”

“严重的有谁?”白队问道,“能从谁身上找突破口。”

“徐子涵。”我的声音有点虚弱,但很肯定,“她之前给的口供一定说了谎。应该重新询问。”

“这都能看出来?”白队的眼睛亮了,“继续说,怎么看出来的?”

“她的画整体处于纸张的低部偏下,说明她有不安、无助的情绪,以及压抑。并且她画的人物,头部是侧脸,而身体却是正的,这表示一种内疚、不诚实的情绪,而侧面的嘴巴部分是锯齿形,表示她对于口唇的纠结,即她有想说实话的冲动又找不到途径。”我对于徐子涵的判断很确定,印象中,她是那个跟在章瑶后面声音细细软软的女生,“此外,她的原始GIQ分值85分,并不高,适合询问。”

我顿了下接着说道:“另一个林桦也有类似的情绪,诸如内疚、不诚实,但是她的原始GIQ值有105分,很高,而且她极其擅长掩饰自己,如果盘问,需要耗费很大精力。其他人暂时没发现什么不妥。”

白队点头:“邹昱凯、陆曾翰和丁晓晓呢?”昨天他就着重强调了这三个人。

听到陆曾翰,我的心又是一疼,我硬撑着说道:“丁晓晓没有什么特别之处,邹昱凯胳膊受伤了没有作画,陆曾翰——”我疼痛得口齿都有些不清,“他也没什么特别的。”

“辛老师怎么了?脸色不对啊?”白队关切地问着。

“辛老师低血糖了。”杨意泽帮我答着,“对了,白队,昨天你让我查的探头的事,我问到了,说是三年前又失踪了一个女人,让邹士钊发了飚,所以就在那间房子前装了个探头。”邹士钊?我怔了一下。

“好。”白队指示道,“立即重新询问徐子涵,有情况随时向我汇报。另外上午集中全部警力再次搜寻南淇岛,别墅内和岛上荒弃的地方要重点排查。下午我会带水警蛙人去南淇岛附近的海域找找。”

杨意泽领命而去。我木然地坐在椅子上,什么都不想去想,可偏偏思绪在疯跑。从没谈过恋爱的我,第一次知道,爱情是疼的。可惜,还不配称爱情,只是我的单相思。头好痛,我去厨房冲了杯咖啡,好苦,眼泪,一颗一颗,落在了杯子里。我真的好没出息。

手上的宝格丽戒指还在熠熠生辉,我忽然觉得这就是个嘲讽。人家无心送的礼物,偏巧是个戒指,我竟然还大着脸主动套上了自己的手。这个世界上最可笑的事,莫过于痴心错付了吧。我把戒指摘了下来,放到咖啡杯里,连同我廉价的眼泪,一起倒进了垃圾桶。像我这样卑微的女人,爱情注定是疼的。

我坐在大厅的沙发里发了会呆,一夜没睡,竟然也没有很困。看来伤心的力量是远远大于困意的。大约一个多小时后,杨意泽从楼上下来,眸子发亮,我跟着他到了刚才一楼的房间,杨意泽向白队视频汇报着:“徐子涵招了。她果然说谎了。昨天凌晨,她见过肖岩冰。”我的心蹭地提了起来。

“徐子涵和他们唱歌之后,回到房间,第一次K粉的她兴奋地睡不着,跑到楼道里坐着。她住在三楼,三楼有个小的客厅。”杨意泽说道。我明了,就是我们博饼的那个地方。“她在那里呆了一会后,肖岩冰从房间里出来,孤男寡女,都是K粉之后,自然就欲火难耐——”杨意泽打了个磕巴,但含义不言自明。

白队点头:“然后呢?这大概是几点?”

“大概是四点多不到五点。”杨意泽回答道,“徐子涵说他们在客厅那个的时候,天还没亮,完事后天麻麻亮。之后肖岩冰很着急地下楼,说是约了人要出去。”

白队惊讶道:“这么说,肖岩冰不是在别墅失踪的,他是自己离开别墅,然后失踪的?”顿了下白队自言自语道,“不对,他从哪个楼梯下的?如果他是从中间下的,会经过邹昱凯的房门口,那里有探头啊。”

杨意泽回答道:“不是,肖岩冰的房间挨着客厅,在最西侧,那里有步梯可以下楼,不用经过邹昱凯门口。”

白队疑惑道:“那就是说,他在下楼的过程遇害了?否则怎么没看到他在一楼的监控?那个徐子涵呢?后来就回去了?”

“是,她回去了,紧接着邹昱凯出了房间,探头也拍到了,他说听到有声音,下楼去看了看,又上来。”杨意泽说道。

“那徐子涵听到有声音了吗?”白队注意到了细节。

杨意泽摇头:“她没听到。不过她又是K粉又是和肖岩冰激情的,估计脑子都是晕的,听不到也正常。”

我听得目瞪口呆,没想到那个柔柔弱弱的徐子涵,竟然能做这样的事,她可是章瑶的朋友,她来这里还是章瑶带的。可一转眼,她就把闺蜜的男朋友毫不留情地拿下。这就是她们的生存法则吗?不择手段?难怪第一次询问时她不肯说这一段,如果章瑶知道了,会不会气得疯掉?

白队思索着,忽然手指一敲桌子:“仔细看看一楼探头拍到的那个穿雨衣的人,看看是不是消失的肖岩冰?”

我和杨意泽都愣住了,一直以来,尤其是我看来,穿雨衣的人是凶手,我万万想不到他会是肖岩冰。杨意泽很快反应过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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