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楚想厚着脸皮跟到梁源长家去,聊一聊这大半年他在东海的经历。
但又怕跟得太急,逼得那家伙直接跑回西凉州。

只能讪讪的回自己家。

但张府内也没什么人。

就一两个看家的下人。

知秋和夏桃、李幼娘他们,早在张楚先前派人通知骡子打起精神,预防天行盟反扑的时候,就已经带着孩子们去月亮湖小竹林小住了。

这是张楚和骡子早先就敲定的应急预案。

一旦北平盟,有和任何大势力全面开战的迹象,无论张楚人在不在太平关,北平盟都会在第一时间内将一应高层的家眷,全部秘密送离太平关。

不到警报解除,不会回关。

祸不及妻儿。

这是江湖规矩。

张楚是个守规矩的。

他出道这么多年,无论多大仇、多大怨,他都没碰过别人的家眷。

这是他做人的底线。

也是他希望其他江湖人也能这么做,自己先做的一个表率。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如果自己都不能守这个规矩,如何还能指望别人会守这个规矩呢。

但希望是一回事。

怎么做是另外一回事。

张楚早就过了将自己人的安危,寄托在别人也会和他一样守规矩的天真年纪。

嗯,感谢程大牛……

“嗯,看来以后得留人看家了。”

张楚屏退了凑上来问候的下人,思索着穿过空荡荡的院落。

遣送家眷,防的是敌人潜入太平关,拿了他们的家眷,威逼他们。

那种三流狗血电视剧里才会出现的剧情,张楚一点都不想亲自体验一吧。

他都不敢想象,刀子架在知秋,或是小太平的脖子上,是怎么一个场景……

但现在,他已是飞天。

够资格做他对手的人。

也只能是飞天……

飞天宗师,就是一个人形自走核弹头。

只要他站到太平关。

就能拿太平关满关老小威胁他。

说到底,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张楚既然穿着鞋子走得很舒服。

就必须要承担穿鞋子的责任。

不过好在大师兄也已经晋升飞天。

遇到事。

他和大师兄留一人看家,问题不大。

嗯,如果北平盟还有第三个飞天,就稳妥了。

遇到大事,一人看家,两人压出去,诸邪自然退避……

思及此处。

张楚的脑海里迅速闪过了谢君行和石一昊的面孔。

北平盟里,目前就这二人还算有点立地飞天的希望。

虽然这个希望很小。

但有玄北武林盟主和北平盟盟主这两把交椅打底,只要他们的势不是断头路,花上两三年时间,总能给他们怼进飞天。

不过这个念头刚刚冒头,就被张楚自己给拍散了。

谢君行、石一昊……

跟他,到底不是一路人,也从未一条心。

把这二人培养到飞天,只怕是养虎为患。

拿着一手好牌,冒这种鸡飞蛋打的风险,不值当……

想到这里,张楚脑海中又出现了一张蓬头垢面的面孔,忍不住轻叹了一声。

他不再想这种美事儿,从袖中取出龙元,细细的把玩。

“龙元……”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龙吗?”

张楚对此依然抱着怀疑的态度,但梁源长不是信口开河的人,就算要忽悠他玩儿,也没道理拿这种一戳就破的言语忽悠他。

他回忆着方才梁源长那张黑得跟锅底一样的脸,突然醒悟:“大师兄这是担忧我没法儿立地飞天,给我备下的飞天梯啊!”

“难怪他刚才的脸色那么臭……”

张楚忽然有些想乐。

他刚刚看到梁源长飞天而回,只顾着高兴了,压根就没意识到,自己也立地飞天了,对大师兄是多大的刺激。

那家伙那么骄傲。

他怎么可能接受做的师弟后来居上,先一步立地飞天呢?

而且他还比自己年长了一轮……

“哈哈哈。”

张楚最终还是没忍得住,笑出了声。

不过考虑到梁源长就住自己隔壁,他还是克制住了音量,免得那家伙恼羞成怒,打上门来。

可恰巧,知秋、夏桃和李幼娘她们,在一群甲士的护卫下,大包小包的进门来。

知秋远远的就望见堂上笑得是见牙不见眼的张楚,顿时也觉得心情大好,笑吟吟的问道:“您一个人坐里边傻乐啥呢?”

“啪。”

知秋的声音刚落,隔壁就传来了气急败坏的瓷器碎裂声。

张楚再也忍不住笑意,大笑着起身走出厅堂,一边笑一边说道:“哈哈哈,大师兄你别往心里去,我这也是刚刚立地飞天…哈哈哈,就三天前的事儿…哈哈哈,肯定比你晚!”

“狗贼,吾誓不与你干休!”

围墙那边传来梁源长恼羞成怒的咆哮声。

张楚:“哈哈哈……”

“弟兄们,让条路、让条路。”

这时,大刘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层层叠叠的在院子里扎堆儿的甲士们让出一条路来,大刘和三位供奉亲自抬着一个卸了轮子,蒙着厚实油布的大板车,走进院子里。

冰块儿融化的水迹,拖了一路。

“楚爷,白虎送来了,是现在找几个老猎户来剥皮吗?”

大刘请示道。

“白虎?”

院子里牵着李幼娘的小锦天一听,甩开了小娘的手,撒开了两条小短腿儿跑过去,扒着板车边缘去掀油布。

“白虎?”

又一道声音从院子边缘传来。

张楚一扭头,就见梁源长站在院墙上,诧异的望着板车儿。

“嗯,是白虎。”

张楚见大师兄终于露面了,连忙回应道,想着怎样才能把友谊的小船翻回来。

他一边说一边大步走到板车前,并指为刀,割断捆绑油补的绳索,然后一把掀开盖在板车上的油布。

就见一头体长过丈的庞大白虎,静静躺在一车已经融化得七七八八的碎冰中间。

冰冻和水迹,丝毫没有影响到白虎的皮毛,依然是那么的溜光水滑、熠熠生辉。

死掉的白虎,耷拉着青紫色的舌头,除了蠢萌,已经看不到择人欲噬的凶恶,和百兽之王的威严。

只有那一双比人脸还宽大的狰狞虎爪,还在不屈的述说着,它不是萌萌哒的大猫。

它是吃人的恶虎!

张楚看向梁源长。

一扭头才发现,梁源长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板车边上。

他凑近了打量着板车上的白虎,语气复杂的喃喃自语道:“竟然真是白虎!”

张楚有点看不懂他的表情:“总不能是我给它染的发吧?”

梁源长听懂了张楚话里的意思。

他缓缓呼出了一口气。

像是松了一口气。

又像是彻底服了气。

他偏过头看张楚:“有时候,我真的挺羡慕的。”

张楚笑呵呵的问道:“羡慕我啥?”

梁源长面无表情的说道:“羡慕你的狗屎运!”

他在东海,几经生死才抢下了这一部分龙元。

而这家伙,人在家中坐,白虎上门来。

稀里糊涂的就一脚踏过了飞天的门槛。

教他如何能不羡慕?

他羡慕得想把张楚按在地上爆锤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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