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悖逆人伦
珩平的传统,子女是没有权力决定自己的婚事的,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偶有两情相悦者,也必须要走这个程序,双方长辈都同意了,方能成其美事。

所以此时此刻,接收到父亲警告的吕芷蝶并不敢多言。

不过看到夏震凯出列,她仿佛看到了希望,拭干泪痕,眼神亮了起来。

康乐帝沉吟了良久,一挥袖:“那就容后再议。”

夏震凯突突跳着的心落回了原处,悄悄抬眼偷觑向康乐帝,见他神色并无异样,迅即决定打铁趁热。

再次一个头重重磕在地上,请求:“圣上,疏儿和小蝶年纪已经都不小了,老臣恳请圣上下旨让他们完婚,也了却先帝先贵妃的一桩心愿。”

“舅舅,你的话太多了!”潇疏珏脸色寒沉,冰冷犀利的眸光转向他,近乎训斥。

康乐帝本来黑着的脸猛然转好了,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就势顺水推舟:“夏侯爷,这可不是朕不成人之美,是皇弟…”

他又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吕芷蝶,“他对吕小姐不中意啊。吕卿,你也不必过分责怪朕这个皇弟,刚好趁这次狩猎赛,给吕小姐再挑挑好的。”

吕中一张脸在听到潇疏珏的喝斥之后,已经黑云笼罩,恶狠狠的瞥过去,却完全被他无视了。

恰在此时,康乐帝又给了他台阶下,他马上兜过来,深深一躬到地:“谢圣上体恤。臣的小女也并非嫁不出去,非要够着高贵的珩平王。”

“正是如此!”康乐帝舒畅了,眯着眼看向潇瑾的方向,笑的意味深长:“朕听闻,瑾儿与令嫒相处颇为愉快,不若先让他们接触接触,说不定能成就一桩美事。”

“父皇…”潇瑾脸色一变,起身就想拒绝。

康乐帝锐眼一扫,带着浓浓的警告:“怎么?你已经迫不及待了吗?”

潇瑾气恨的直咬牙,“儿臣不敢!吕小姐毕竟曾是小皇叔未过门的王妃,儿臣视她为皇婶,才多有敬重,并无私情,请父皇收回成命。”

他的语气十分激烈,不知何时攥起的铁拳,骨节都泛着青白。

康乐帝面色不悦,“感情是可以培养的,你们年岁相当,先接触着,朕又没说现在就给你二人赐婚。”

潇瑾已然气的脸色铁青,“父皇!吕小姐曾与小皇叔有婚约,儿臣不敢罔顾伦常!这话若是传出去,别人还以为咱们皇家悖逆人伦,为乱纲常呢。”

他倒不是对吕芷蝶有什么看法,相反他还挺同情她的。

可他心里早就有人了,再容不下别人。

“潇瑾,你放肆!”康乐帝勃然大怒,狠拍了一下桌案,一双厉眸带着沉沉怒气看向他。

他脸上的肌肉抽搐着,一张老脸几欲拧成了麻花,配上纵横交错的皱纹,活像一只沙皮狗。

看到疾言厉色,恨不得要杀了自己的康乐帝,潇瑾心下寒凉。

“敢问父皇,儿臣哪句说的不对?吕小姐难道不是皇叔未来的王妃?我若和吕小姐在一起,难道不是悖逆人伦?”他一字一句的质问,唇角挂着薄凉的笑。

康乐帝怒火稍熄,哼一声淡淡别开眼,“婚约解除,自此之后便是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又何来的人伦?”

他的解释也算合理,可这得看放在什么地方。

珩平民风保守,尊卑礼教尤其苛刻,所以他的这番说法并不能让人信服。

两番被拒,这对于一个未出阁的女儿来讲,已然是极大的羞辱。

吕芷蝶摇摇晃晃的站在那里,面色苍白,脊背一阵阵的冒虚汗,嘴唇颤抖着,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感觉自己站在这里就是一个笑话,未婚夫不要她,皇上强行把她推给三皇子,可三皇子也不要她。

曾经被人艳羡的贵族千金,如今竟然像块破抹布一样被人嫌弃厌恶,她便那么不堪吗?

越想越是气结于心,喉头泛起腥甜,一口鲜血呕出来,她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蝶儿,蝶儿,你怎么了?”吕中大惊失色,冲过去将女儿抱起来,大喊“张太医,刘太医,快,快来看看小女她怎么了!”

见此情景,潇瑾也没再多辩,冷冷坐回原位,丝毫没有上前探试的打算。

皇帝出宫在外,都有大批随行的御医,今日宴上就有不少位。

吕中叫的那两个,正是宫中有名的神医圣手。

两个太医在康乐帝的暗允下,急忙起身过去诊治,把着脉,两个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对视一眼,两人纷纷摇头,“情况不妙,吕小姐身体本来就弱,加上受了刺激,现在数症并涌,恐怕拖不过今晚。”

吕中一听,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我苦命的女儿啊…”

他捶着胸口嚎哭,全无了往日大学士稳重的风范。

康乐帝一皱眉,眼光瞥向潇瑾,命令:“瑾儿,你去看看。”

潇瑾并不愿意,眼光若有似无的落在潇疏珏身上,“儿臣的医术远不及皇叔,更何况吕小姐是皇叔的未婚妻,怎么也轮不到儿臣问诊。”

他的回答带着一股怨气,如果没有两番被强迫给吕芷蝶治病,他也不会被赖上。

被人算计的这口恶气,他始终耿耿于怀。

潇疏珏不等康乐帝吩咐,已然自觉起身,迎着吕中走过去。

骨节分明的大手隔着一层轻薄的软纱,搭在了吕芷蝶的腕上。

吕中本想酸几句,可奈何女儿命悬一线,只能强憋回已经哽在喉咙口的话,怨毒的瞪了他一眼。

少时,潇疏珏收回手,接过占夜递上来浸湿的帕子擦了擦手,“笔墨!”

他淡淡吩咐着,很快有宫人取了文房四宝过来。

吕中暂时抛开成见,被人扶起来颤声问:“疏珏,蝶儿她还有救吗?”

潇疏珏不回,执笔振腕,洋洋洒洒的连开了三张药方,“第一个药方连服三日,第二个七日,第三个一个月。”

他将笔丢在桌上,便扬长而去,回归座位,没给吕中一丝一毫的回应。

吕中看着痴情的女儿一时感慨良多,复杂的目光转向康乐帝,哭诉:“圣上,老臣恳请圣上还是收回成命吧,这婚,我们不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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