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出那条菜花蛇,发现那十二公主果然是吓得浑身僵硬,越千秋立刻不假思索地直接一溜烟跑了。当然,他照旧高来高去,只在树枝上借力跑路。
在这猎场中潜行了这么久,好容易才偶遇这么一条没有毒却样子很可怕的菜花蛇,不用来对付一下这个正谋划暗算自己的刁蛮丫头,他岂不是白白偷听了这么一场?

可是,就算这位十二公主之前喝退了那个彪形大汉保镖,他也没察觉到对方的气息,可人很可能没走远,无论是因为职责还是因为其他,人家十有八九会回头查看动静。

毕竟,那怎么着也是北燕皇帝的女儿。作为护卫应该是不可能真把人丢下的。给这刁蛮丫头一个教训就行了,然后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反正没毒,吓人一跳也就行了!

当越千秋匆匆翻墙回到之前出来的那个院子时,就只见庆丰年和小猴子已经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两人手中都不见任何猎物,同样双手空空的他就故作惊讶地走上前去问道:“我是一时兴起想探探这座猎场有多大,所以空手而归,你们怎么也运气这么不好?”

小猴子气鼓鼓地说:“还不是庆师兄,他太谨慎了,我正抓兔子的时候他就匆匆找过来,说是刚刚听到外间动静很大,有一行北燕贵人入住南苑,死活把我拉了回来。路上我们又遇到了甄师兄,瞧不出他看着那么老实的人也会偷跑去猎场,瞅见我们的时候还很尴尬。”

庆丰年见小猴子一见面就告状,忍不住对这小孩子行径很头痛。然而,小猴子确实才十三岁,这平生头一次离开师父出远门又是跑这么远,他这个根本就谈不上名正言顺的师兄,自然而然也没办法苛责他,只能对越千秋低声解释。

“甄师兄说,他刚刚去猎场中探了探,也发现了一位北燕贵女,所以我为防多事,拉了袁师弟立刻赶回来了。”

“原来是这样。”越千秋空着手回来,就是想尽快处理掉小猴子和庆丰年的战利品。否则,回头那位被蛇困住的十二公主万一被护卫救下跑到南苑,届时发现点打猎遗留下来的血迹、毛皮、骨头之类的东西,那时候他们私猎曝光,那就有点小麻烦了。

所幸稳重的庆丰年拉住了小猴子,这会儿就解决掉了棘手的难题。

至于被那位十二公主瞧去脸面的甄容……万一那位北燕公主追究起来,大不了就把计划提前一下,把甄容肩膀上那块刺青提早暴露出去呗!

当三个忙碌了一通却饥肠辘辘,两手空空的人悄悄回到了使团所在的那个院子时,正好迎面撞上了严诩。如果是越大老爷碰到这三个明显不是去干好事的,一定会劈头盖脸骂上一顿,可严诩就不同了。他眼睛在三人身上打了个转,最后就落在了越千秋身上。

“跑哪去了,让我好找!我刚刚听说有贵人入住南苑,就直接闯了去厨房传话,我们这么多人到了北燕这么久,除了晋王殿下同行的那几天还能吃到点好东西,其他时候日日敷衍。如今这儿既然是南苑,别的没有,烤全羊,烤鸡,烤兔子,这些再没有,北燕也未免太对不住大国之名了!”

说到这里,严诩咧了咧嘴,露出了几颗小白牙:“当然,要是真没有,那么就不要怪我拿着弓箭出去,射几只鸟雀回来,撒了盐和胡椒粒烤了打牙祭,谁让连口好吃的都没有?到底得会闹才行,这不,听说烤全羊就快好了,我正找你们呢,总算你们有口福。”

白忙活了一场,已经快要饿得前胸贴后背的小猴子登时喜形于色,挥舞着胳膊大声叫道:“太好了,我这会儿确实快肚子饿扁啦!”

庆丰年却不像小猴子这么直接,可他正在担心严诩这样闹,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后果,就只听得咕噜一声。意识到是自己那可怜的肚子再次发出抗议,满脸通红的他只觉得异常丢脸,就再也不敢做声了。

越千秋对于严诩理直气壮去要吃的却不意外,立时喜上眉梢地夸道:“还是师父你厉害。”

“那是,起头那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家伙还说,这南苑来来往往那么多次使团,就没有一次像咱们这样胆大包天敢直接挑吃挑喝的,结果被我直接拿话堵了回去。你们北燕一个区区阉奴,跟着三皇子伺候的人,跑到我大吴都敢挑剔住挑剔吃,就不许我要吃喝?”

严诩说到这里,耳朵突然一动,竟是更加愤愤然,声音也提得老高:“我还问他,你们北燕的贵人是贵人,咱们吴朝的人就活该被人欺负?到哪都没有这个道理!就算上到你们北燕皇宫,你们皇帝要打要杀,我眉头都不皱一下,可现在至少得让我当个饱死鬼!”

啪啪啪——

几乎就在话音刚落的一刹那,一墙之隔的院子里仿佛传来了轻轻的拍掌声。越千秋心想使团的人这一路上全都见识多了严诩这个副使的德行,没有在肚子里骂这个处处惹祸的家伙也就算了,断然不会拍掌叫好,所以此时那个听到他们说话的人还鼓掌的人就很可疑了。

想到这一块地方似乎都是分配给使团的,因此,他微微皱眉,第一反应就是翻墙过去看个究竟。可还不等他把这打算付诸行动,小猴子就突然如同一缕轻烟似的敏捷窜上墙头。可他刚上去,就怪叫一声一个倒栽葱直接往后一倒。

吓了一跳的越千秋正想上去帮小猴子一把,可就只见这干瘦的少年在半空中一个团身后空翻,稳稳当当落在了地上。而几乎就在同一时间,三支羽箭竟是嗖嗖飞过墙头。那一瞬间,越千秋也好,庆丰年也好,连带刚刚听到动静故意提高声音的严诩在内,齐齐为之色变。

严诩是最不怕事更最不怕惹事的,此时下意识地就要扬声呼喊有刺客,结果小猴子却抢先嚷嚷道:“我只是看看是谁而已,放什么箭啊,知不知道人命关天!你们不是使团的人,闯到这来想干什么!”

“是我的侍卫太过多疑,看到墙头有人就下意识放箭,差点伤了人,实在对不住。”

随着这个悦耳柔和的女子声音,院门口一下子涌进十几个人,赫然是一群全副武装的精悍卫士。见这些人把他们团团围在当中,严诩眉头一挑便冷冷说道:“一面说对不住,一面却还这么大摇大摆地带人闯到使团所在的地方来,还围了我们,你不觉得这话又假又蠢吗?”

“大胆……唔!”

那个呵斥严诩的卫士话音刚落,就只见眼前一花,紧跟着下颌就遭了重重一击。当他整个人飞起来重重坠地的时候,他方才恍然醒悟到自己丢了何等大的一个丑,登时羞愤欲死。可打他的越千秋却在夺了腰刀之后信手丢给了严诩,随即大摇大摆抢了他刚刚的站位。

而有了一把刀在手,哪怕不像是陌刀那么趁手,严诩却底气大壮,挽了个刀花就嘿然冷笑道:“反正之前经过边境的时候我就吩咐过,只要没收到我们的定期传讯,就当是北燕悍然撕毁之前的和约,那时候尽管大军北上!我也不问你们是谁了,要上就一起上,老子没工夫一个个和你们打!”

“我这些侍卫往日被我惯坏了,还请严大人不要和他们计较。哈赤,你还不谢罪!”

那个被越千秋一拳打出去,此时堪堪站稳的侍卫听到谢罪两个字时,顿时面色惨白。尽管腰刀被人抢去,他还是颤抖着把手深入了怀中,等掏出一把匕首之后,他竟是一把拔了出鞘,猛地往胸口刺下。可就在利刃搠胸的刹那,他只觉得手腕一阵剧痛,那匕首竟飞了出去。

再次飞起一脚建功,越千秋眼见那匕首直接弹上了高空,他脚尖蹬地追了上去将其一把抄了在手,等落地之后,他才回转身来,轻轻弹了弹那锋利的匕首刀身,随即哂然笑了一声。

“先是不管不顾直接闯到了我大吴使团的地方,然后不分青红皂白让卫士射箭伤人,随即一边赔礼,一边让人进来围了我们,等我们打算破釜沉舟鱼死网破的时候,又威逼你的卫士自裁,北燕的贵人就是这样翻手为云覆手雨,随随便便草菅人命吗?”

门外终于沉默了片刻,旋即就再次笑了一声:“呵,看来越九公子对北燕的成见很深啊,既然如此,为何要主动请缨走这一趟?”

居然知道我是谁?

越千秋心中大凛,嘴上却无所谓地说:“很简单,瞧瞧咱们北边的邻国是什么成色!”

来了一句无所畏惧的陈词,他就皮笑肉不笑地说:“正是因为早就听说北燕权贵横行霸道,草菅人命,往北边出使从来都是苦差事,所以我不忍心祸害别人,当然要主动为家国分忧。”

他一面说一面环视四周一眼,见那几个卫士恨得牙痒痒的,仿佛随时准备扑上来,他不但不怵,反而冲他们勾了勾手指做挑衅状。

“现在看来,我这担心还真是没错,北燕果然遍地都是不可理喻之人!知道你们从来没把使团放在眼里,要上来打就快点,咱们正赶时间去填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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