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公子你真是卖得一手好关子!”
直到离开追风谷的驻地,那座京城富商的别院大门,来到了越府马车前,徐浩方才忍不住抱怨了一句:“你有这意思为什么不早说?”

“要是你那位老谷主不曾松口,你难道敢教我家大双小双追风腿绝学?”越千秋没好气地斜睨了徐浩一眼,他就回头把刚刚糊里糊涂认了个师父的大双和小双拽了过来,揉了揉他们的脑袋瓜子,“你不教追风腿,他们拜你当你师父干嘛?”

你话说含蓄一点会死吗?

徐浩顿时恨得牙痒痒,可想想这两个徒弟总比那些之前连字都不认识,憨憨傻傻的伴当来得好,更比王一丁那种愣家丁强得多,他也只能嘴里不满地哼哼,心中说实在的满意极了。

要知道,上三门还有少林和青城,中六门中还有翠微山庄等排在追风谷前面的,严诩又或者越千秋大可把这一对双胞胎拆了,一家送一个,又或者奇货可居,如此诚心诚意地送到追风谷门下,这分明是因为他这些年在越府尽心尽力的缘故。

总比他当年在余家做个空头供奉来得好!

“来,大双,小双,记着以后见着徐老师要叫师父,他要是肯教你们追风腿,以后你们要赢诺诺,那至少还有那么一点希望……”

“什么叫有一点希望!”徐浩气得再次瞪眼,“追风腿一旦练得大成,那不过是小巧功夫的小擒拿手怎是对手?”

就在这时候,一个声音突然从徐浩背后传来:“听徐前辈的口气,似乎瞧不起小擒拿手?”

徐浩扭头一看,发现来的是头戴英雄巾,蓝衣黑靴的那位白莲宗周宗主,他顿时心里咯噔一下。他六年前和周霁月交集不多,并不知道如今英华外露的周宗主乃是女儿身,可当面非议人家白莲宗引以为豪的一门武艺之一,这总说不过去。于是,他立时打哈哈想岔开话题。

“我只是说小小姐的小擒拿手还欠些火候,到底不是白莲宗嫡传……”

“诺诺确实还小了些,她的小擒拿手也并非出自我白莲宗嫡传,是越四爷教的,可越四爷的功夫,据说是影爷教的。徐老师莫非是觉得,影爷教的功夫有瑕疵?”

见徐浩那笑容全都冻结在了脸上,周霁月方才嘴角一挑,坏心眼地略过徐浩,看向了越千秋,用非常自然的口气说:“咱们老友重逢,各忙各的,也没多少时间聚一聚,明天就是年三十,你恐怕没时间出来了,今天可否陪我在这金陵城中找个地方一醉方休?”

越千秋哪里不知道,周霁月拼酒是假,说话是真,当即笑呵呵地说:“你说得对,这几天咱们忙得连好好说话的功夫都没有。走,我知道一个好地方。徐老师,大双小双就交给你了,你可千万好好看着你自己的准徒儿!”

见周霁月对着自己微微一笑,随即转身离去,越千秋立时大步跟上,徐浩在最初的愣神过后,突然发现大双小双眼珠子乱转,一左一右撒腿就跑,分明想趁机开溜去大街上,他不禁大惊失色,一把一个揪住两个小家伙的同时,恨不得破口大骂越千秋的不负责任。

这一次,他深刻体会到,给自己找了这么两个徒弟,好像不是荣幸,而是……麻烦!

不负责任地把两个小魔星甩给徐浩这个师父,越千秋此时正闲庭信步地和周霁月并肩走在金陵城中一条宽敞的大街上。

在腊月二十九这种年关渐近的日子,此时又已经天色渐晚,往日人来人往的街道竟是看不见几个行人,沿途的店铺几乎清一色下了门板。

越千秋依稀能听到不少地方噼里啪啦放起爆竹,虽说这年头的爆竹只是把竹节丢到火中,取一个意头,真正的鞭炮也只有达官显贵之家偶尔能见一二,烟花更是痴心妄想,可他还是觉得挺有过年的气氛,双手不知不觉拢在了袖子中,像极了老喜欢这么走路的越老太爷。

走着走着,他低低地吟道:“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周霁月忍不住放慢脚步,见越千秋犹若未觉,她就轻笑道:“这又是哪来的好诗?”

“当然是爷爷鹤鸣轩里看来的。”越千秋耸了耸肩,想都不想就往越老太爷身上一推,见周霁月一脸信你才有鬼的表情,他却毫不在意,“你急急忙忙来见我,是问出什么了?”

“如果没问出什么,就不能来见你?”

见周霁月有点兴师问罪的架势,越千秋立时举手道:“当然不是。最近这事情层出不穷,我忙得都快发疯了,想当然地认为你也没空找我闲聊。都是我说错了话还不行吗?”

“你说对了,我还真没空找你闲聊。”

周霁月轻哼一声,心中不无怅惘。那明明背负了很多,孤苦无依,却因为有人伸出手来拉了一把,于是有人可倚靠的十二岁,终究是已经离她远去了,如今的她有太多太多的事情要做,哪怕和越千秋在同一座金陵城,却只有初见的那一天能痛痛快快直抒胸臆。

“庆丰年和他的师弟们全都一口咬定,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周霁月清清楚楚看到,越千秋脸上并没有任何失望,反而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知道他当年就是坑蒙拐骗小能手,现在也不是好蒙的,她很快就丢掉了卖关子的打算。

虽说四周围乃是空旷地带,很难藏人,她仍是在看到越千秋打了个眼色后,方才词锋一转,压低了声音说:“但应长老在听说北燕秋狩司楼英长这个名字之后,虽然也只说他只看见过有人来秘密见过掌门徐厚聪,没法给出太多的讯息,可他提出了一个建议。”

越千秋对神弓门这两位长老和六个弟子,印象都可以说非常不错,当下立时问道:“什么建议?”

当周霁月轻轻动了动嘴唇,将比刚刚更低沉的一连串话语传进了越千秋的耳朵之后,后者的脸色立刻就黑了。越千秋下意识地想要反对,可张了张嘴后,看到周霁月满脸的冷意,分明已经懂了应长老的意思,懂了他在大街上讨论此等事的真意,他到了嘴边的话最终还是吞了回去,重重冷哼了一声。

“他要去北燕找死,那就随便他!不管了,我反正已经对他们仁至义尽,他们爱怎样怎样!武英馆的事迟早就能批下来,接下来就是礼聘教授,选任学官,我还有的忙,你这个宗主也要和各派掌门又或者长老商讨重修武品录事宜,干脆别去管他们!”

见越千秋说得愤愤,声音又很不小,周霁月耳朵微微一动,随即就叹了一口气。

“好吧,人家既然不领情,那我们暂时撒手不管也好。”

“不说这些烦心事了,明天年夜饭我必定得回越府,年中饭你不如带着师弟和徒儿到长公主府去聚一聚如何?我再叫上阿宁和阿圆他们那些人,大家热闹一回。”

“也好。”周霁月若无其事地刚答应了一声,就被越千秋下一句话给噎了个半死。

“可惜呀,你妹妹没来金陵。”越千秋遗憾地一笑,脸上满是失望,“要知道,我们是青梅竹马,我可想她了!”

想什么想,什么青梅竹马,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即便知道越千秋这话是说给暗处可能藏着窥伺的人听的,周霁月仍是不禁额头青筋一跳。

然而,她只是小小的羞恼,可在她和越千秋目光不能及之处,若不是被落英子甄容按着肩膀,五行宗的某位少宗主几乎就要冲出去了。忍了又忍,等到那两人并肩远去,他才扭头对着甄容低吼道:“为什么拦着我?那两个简直是卑鄙无耻的小人!”

“我未必胜得过周霁云,你肯定赢不了越千秋,难道出去自取其辱?”甄容冷冷把钱若华给堵了回去,眼神中却尽是烦躁。群英会的名头已经被钱若华暴露,他也没能完成兄长交托的打败越千秋的任务,现如今探知越千秋和神弓门遗留者之间并不那么愉快,又有什么用?

而且如此尾随盯梢,实在不是正人君子所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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