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千秋才不在乎苏十柒这种小花招。
见周霁月略有些紧张却礼数娴熟地向苏十柒行礼,接着又是齐南天和齐夫人,再接着则向桑紫问过好,而继苏十柒夸了小高手后,齐南天唏嘘不已地感慨白莲宗后继有人,曾见过周霁月的桑紫则笑着打趣说越老太爷果然仗义,他就知道,今天的第一步差不多是成功了。

果然,他用眼角余光看去,戴展宁倒还沉得住气,刘方圆却瞪大了眼珠子,死死盯着周霁月,那眼神仿佛是恨不得在小丫头身上扎几个小洞。趁着这两人各有心事的功夫,他少不得又把神不守舍的越秀一给拖上去介绍了一下。

眼见火候终于快到功夫了,越千秋正打算把刘方圆和戴展宁两人给推出去,他就听到了一个极其不合时宜的声音:“白莲宗?回春观?名字怎么一个个都这么奇怪,这都是哪的佛寺道观,我怎么都没听说过?”

说话的李易铭丝毫没有破坏气氛者的自觉,更没有发现刚刚还热热闹闹的地方一下子就冷场了,竟一个劲刨根问底道:“这两家佛寺道观在哪儿的?怎么和尚道士还有女的……唔!”

越千秋眼看严诩面无表情地上来,二话不说捂住了李易铭的嘴巴,淡定自若地把人给拖走了,他虽说恨死了这个没事跑来凑热闹的英小胖,可因为严诩的果决,他总算舒了口气。

此时此刻,他万万不能容忍好好的开局被破坏了,当下顺势呵呵一声,就用手指戳了戳那一大一小离去的方向:“对了,那是我师父,想必大家都见过,都认识,他就是这公主府的主人,东阳长公主的儿子,可我师父更乐意别人当他是玄刀堂掌门弟子。”

越秀一没想到越千秋还要特意强调一下严诩是江湖人,不禁哭笑不得地小声说道:“后一句就不用特意拿来说吧?想来长公主肯定不希望严先生去混江湖。”

齐南天则哈哈大笑,又冲着越千秋竖起大拇指:“怪不得你师父这么喜欢你,说得没错,这小子把他那玄刀堂掌门弟子的身份,看得比什么都重!”

而桑紫隐隐约约知道一些自家长公主和越老太爷的谋划,听到严诩被越千秋这样揭底,她就苦笑着以手扶额道:“九公子,你可千万别在长公主面前提掌门弟子四个字,这些年大少爷一意孤行,出走在外,千方百计收徒弟延续门派基业,长公主都快被气死了……”

别说刘方圆瞠目结舌,素来从容的戴展宁也呆了呆。

玄刀堂掌门弟子?那岂不是说,如果玄刀堂还能重新名正言顺重开大门,他和刘方圆的父亲戴静兰和刘静玄将来也要叫严诩一声掌门?

至于和严诩单独打过交道的付柏虎,也是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昨天他守着最后一点底线,好歹没说出最重要的东西,可他当过山贼那点底,却几乎被严诩那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很江湖腔的盘问给泄了个精光。

他到金陵的时间太短,越府人口又多,哪知道这位瞧着江湖气息浓重的竟是位贵公子!

而拿着自己的师父开涮之后,越千秋又一本正经地说:“至于那位连回春观和白莲宗都不知道的,是今天唯一一位不请自来的客人。只不过这位客人是英王殿下,除了长公主,就连师父也没法把他赶出去,各位还请多少包涵点儿。”

尽管刚刚听到车外动静,多多少少对那小胖子的身份有些猜测,可越千秋大大方方揭开此节,刘方圆还是忍不住轻轻拉了拉戴展宁的衣角。可偏偏就在这时候,他没提防越千秋突然回转来,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腕。他一惊之下,几乎立时向挣脱开来。。

可偏偏这时候,他听到越千秋说话了。

“现在给大家介绍最后两位客人。他们有些腼腆害羞,我今天能拉来他们可不容易。”

越千秋把戴展宁和刘方圆一手一个拖了过来。尽管凭他如今练武的那点成就,还不大清楚两人到底有多少功底,但刘方圆整个人紧绷绷的,戴展宁却仿佛有些含而不露,他却至少感觉了出来。

“这是我的两个小兄弟,爹才刚让付大叔千里迢迢把他们送回金陵的。”

越千秋没给两个小家伙反驳他的机会,理直气壮地说:“爹在信上说给我送了两个弟弟回来,虽说我不明白他们明明不和我一个姓,怎么是我弟弟,可爷爷都这么说,我就这么认了。不论如何,他们远来是客,今天我过生日,没有把他们撂在家里的道理,就拖了他们过来凑凑热闹。”

说到这里,越千秋就指着他们介绍说:“文静秀气的这个是阿宁,大大咧咧的那个是方圆。”

刘方圆倒不在乎越千秋省了他们的姓氏,听到后半截,他立时暴跳了起来:“你说谁大大咧咧?”

话音刚落,他就只听耳畔传来了戴展宁的声音:“你够了没有?”

仿佛没注意到刘方圆被戴展宁一喝,瞬间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越千秋笑呵呵地说:“我带来的客人都介绍完啦,桑紫姑姑,一会儿在哪开席?还是在我上次去过的水云天?”

“没错,那儿临水,凉快,就是你们这么多人,长公主吩咐,可不要贪玩掉了水里去!”

戴展宁眼看越千秋笑吟吟地和桑紫走在前头,齐南天和齐夫人抓着越秀一问个不停,苏十柒拉了周霁月,自己和刘方圆渐渐落在最后,似乎根本没人在乎他们,之前提起了所有精神的他突然觉得浑身空落落的。他有些烦躁地咬了咬嘴唇,偏偏耳边还传来了刘方圆的声音。

“宁哥,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你问我,我去问谁!”戴展宁不耐烦地反问了一句,随即意识到自己失去了一贯最自豪的冷静,他只能咬咬牙说,“走一步看一步吧!”

“可我们总不能一直这样等下去。”刘方圆焦躁地踢了一块地上的石头,低声说道,“我们已经是到金陵第三天了,还没见着越老大人……爹是说,让我们耐心一点,要让他们来找我们,而不是我们主动把东西拿出去,至少也要证明人确实可靠,宁可等几个月……”

他突然低喝说:“可我一想到爹的处境,就一天都不想等!而且你也听到了,越千秋的那个师父是玄刀堂掌门弟子,还是长公主的儿子!”

戴展宁警惕地看了一眼四周,发觉只有树叶的沙沙声,除此之外就是前头的欢声笑语,他不禁深深吸了一口气,打断了刘方圆的话。

“你别相信这一套!吴朝这些文官最瞧不起武人,怎么能把父亲和刘叔叔的安危托付在那些不可靠的人手里?爹和刘叔叔信得过那个越四爷,我可信不过!反正我们在北边已经是死人了,别说三五个月,就是三五年,我们也等得起!走,别离开太久让人怀疑!”

当戴展宁一把拖起满脸不甘的刘方圆往前追去之后,不多久,树上一个人飘然落地,恰是一点声息都没有,可不是严诩?

刚刚才拖走英王李易铭的他抱手而立,眉头却皱成了一个大疙瘩。

“三五年……要不是千秋建议择日不如撞日,谁能等得起?”

就在这时候,严诩突然察觉到身后不远处似有脚步声,连忙转身快步迎了上去。当正好堵住那仆妇时,他刚沉下脸,那仆妇就连忙满脸堆笑道:“大少爷,越老太爷来了,而且好像还带来了几位其他客人,所以我这才忙着去禀报长公主……”

“不用了,我亲自去!”

严诩正急着对越老太爷通报情况,当下就不耐烦地打断,自己匆匆赶了出去。

然而,当他来到大门口,认出手下败将刑部尚书吴仁愿,他暗自冷笑一声;认出御史中丞裴旭和刑部侍郎高泽之,他照旧冷笑一声;认出兵部尚书叶广汉户部侍郎李长洪在内的几个官员,他还是冷笑一声。

可当看到和越老太爷并肩站在那儿的一个老人,他的笑容顿时冻结在了脸上。

他娘的,儿子当不速之客,老子怎么也这样?皇帝来干什么?这也太出其不意了!

可当严诩看到越老太爷那张似笑非笑的脸时,他就一下子生出了深深的明悟。

皇帝十有八九是这老爷子诓骗来的!他娘和老爷子够狠的,这是准备毕其功于一役?

改计划也不和他事先说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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