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叶从梦里惊醒过来时,才过凌晨三点,司家庄园远离闹区,坐落在静谧的别墅群,此时万籁俱寂,连鸟鸣的声音都没有。许是冬天要到了,都冬眠了。

她随手披了一件外套走到阳台上,看着东方泛白的天空,这段时间来,也不知道为何,总会梦到一些莫名奇妙的画面,梦里总会出现一个高大男人的背影,声音低沉有磁性,她一直追在男人的身后,但是始终都追不上,梦不到男人的时候,就会梦见自己抱着一个哇哇啼哭的婴儿。

大约是金三角的环境过于恶劣,这五年来她不是在养病,就是被各种围堵追杀,整日精神都是紧绷的,到南洋之后,生活陡然清闲轻松,便做起这样的梦来。

清欢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许是跟她之前的生活经历有关。

迦叶只要问起过去的事情,司迦南的心情就不好,时间久了,她也就不问了。这五年跟司迦南相依为命,过的都是刀尖上舔血的生活,过去对她而言,早已尘归尘,土归土,不是很重要。

迦叶半夜惊醒之后便睡不着,索性下楼去弄点吃的,下来时,司迦南正好回来,后面跟着陆成。

陆成的声音在夜色里有些模糊沙哑:“特意派人去金三角调查我跟阿野的事情,帝都那边应该是起了疑心了。”

迦叶脚尖一顿,没有动。

司迦南进了客厅,从酒柜里取来红酒,倒了两杯,站在沙发边,喝了一口,慢条斯理地说道:“是不是你年前回老家的事情被人察觉到了,顺藤摸瓜查到了你的身份?”

“应该是,没有想到他们依然还在查当年的事情。”陆成脸色有些暗淡,沙哑地说道,“我只是想祭拜一下阿野,送他回家去。”

司迦南拍了拍他的肩膀,低沉地说道:“阿野的事情是我们兄妹亏欠了你,不过就算帝都那边查到了什么也不用慌,如今我洗白进了南洋,等稳定了两年,你也过来,正正经经地过安稳日子,娶妻生子,给你们家留个后。”

如今他在南洋站稳了脚,就算谢惊蛰发现了他跟迦叶的身份,也没什么,五年了,他早已不是当年的司迦南,对上一个双腿残废的卸任少将,还是有一拼之力的,更何况该害怕的应该是谢家吧,当年的事情一旦揭发,第一个遭殃的就是谢家。

“老大,当年要不是老大救了我们兄弟两,我们早就死了,您跟大小姐没有亏欠我们什么。”陆成说道,“南洋这边都是利欲熏心之徒,如今忌惮老大,都是因为我们在金三角的势力,我还是守在金三角为好。”

司迦南勾唇,俊美的面容透出一丝的深思,淡淡地说道:“守不了两年就能过来,至于跟着我们的那些兄弟,我自有安排。”

司迦南一直想跟政府合作,若是达成协议,没准跟着他的那些兄弟都能成为正规军,脱离现在黑不黑白不白的状态。

两人轻声说着话,迦叶站在楼梯上没有动,她第一次知道陆成有个弟弟,而且似乎是因为他们兄妹而死的,可陆成这几年为什么都不说?

迦叶突然意识到她的过去,大约不是什么抛妻弃子的狗血日常,没准还夹杂着鲜血仇恨。

心口微微窒息,她突然就不想知道过去的事情了,见司迦南没有发现她,悄无声息地上楼。

入冬之后很快就是除夕,往年都在金三角战战兢兢地过,今年在南洋过,就连司迦南都高兴了不少,整个人摆脱了阴冷邪气的笑容,还让陆成、郝叔等一些心腹过来一起热闹,还花重金请了英国的烟火世家过来表演。

除夕这一日,迦叶本来想接清欢过来过年,结果厉沉暮就跟橡皮糖似的,怎么甩都甩不开,强行将清欢留在了厉公馆过年。

迦叶对这位所谓的南洋太子爷半年来积蓄的怒气也算是到顶了,有权有势的人家应该跟他们这些穷苦孩子是不同的,她们爱恨分明,喜欢就喜欢,厉沉暮就跟个精神分裂的病患似的,一边喜欢的要死,一边冷漠的要死,亏得清欢性情寡淡,若是换了别人不是被逼疯就是被逼跳楼了。

好在清欢看的开,跟厉沉暮纠缠这些年,对这个男人也不怎么上心,打算趁着正月初八厉娇的婚礼,摆脱厉沉暮的控制。迦叶举双手双脚赞同,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满大街。

年夜饭后,迦叶便坐在院子里仰头看着烟火,南洋的这一场盛世烟火吸引了全国人民的目光,就连远在帝都的谢惊蛰都看到了直播。

男人是六年来第一次回谢家过除夕,谢小泽想除夕之夜去看晚会,老太太带着旁支的晚辈浩浩荡荡一行人带着小重孙去晚会现场。

谢惊蛰独自坐在院中,男人鲜少回谢宅住,谢宅的一草一木,房间的桌椅阳台,都能在某一瞬间化成她的身影,她会突然伸手拍着他的肩膀,会从卧室,阳台任何一个角落出现,然后嘟起红唇,娇气甜美地喊着他:“谢木头”。

他时常恍惚,然后张皇地四处寻觅,然而只有安静的老宅,只有年年岁岁等待枯老的花草,再无其他。

后来,谢惊蛰便不怎么回来,偶尔回来看看老太太,也不在家里过夜。

那些个暗香浮动的夜晚,会如同在夏夜里疯狂滋长的野草,将他缠的密不通气,无法呼吸。

男人也不知道在冬夜的除夕夜坐了多久,爽子将前来拜年的人送走之后,这才带回金三角那边的消息,低低地说道:“少将,陆成去了南洋跟司家兄妹一起过年,一同过去的人中有一位四五十岁的中年大叔,那人十多年前就一直在帝都,大约是夫人出事的那年才销声匿迹的。”

谢惊蛰俊美冷肃的面容陡然一僵,攥紧手腕上的佛珠,若是陆野跟陆成是失散多年的兄弟可以说是巧合,那司迦南的人频频出现在帝都,为的是什么?

“正月初八,走一趟南洋。”男人垂眼,低沉铁血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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