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是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司荼小声吐槽了一句。

敢抢他老子的女人,不愧是位面反派。

“陛下待您,是用了真心的。”

否则也不会将她派来在司荼身边伺候着。

她自小被选入二皇子府,做了暗卫,成为最出色的死士。

二十年如一日的训练,只因主子的一句话,她便来到她的身边,护她安全。

拽了拽有些紧的披风系带,司荼弯着腰,在她耳边轻声道,

“我知道你是他的人,不用替他说好话。”

多大的人了,还要拉外援,不讲武德。

不远处的云溪拿了瓢热水,慌慌忙忙地赶了过来。

这紫菊是金贵,可她也得罪不起江梦儿啊。

江家助陛下夺位有功,在前朝风头正盛,江梦儿又是江家嫡女。

近来又多在宫中走动,怕是不日就要封妃了。

这样的人物,她又如何开罪得起?

“江小姐,热水来了。”

云溪恭敬地将水瓢递上去,那水温快要将她的手都烫破皮了。

要热水干嘛,烫蚂蚁?

司荼视线落在江梦儿身上,眼眸寒凉。

芸芸众生,皆有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权力,强大如狼群是这样,渺小如蝼蚁也是这样。

仅是碍了她的眼,便要赶尽杀绝。

世间哪有这样的道理?

司荼垂眸细看,蚂蚁聚集的地方不过是掉落了些糕点碎屑。

它们一点点将吃食搬运到巢穴中,竟也招致这无妄之灾。

“给本小姐干嘛,直接往上面泼啊。”

江梦儿没好气道,那一坨坨黑色的东西恶心死了。

蚂蚁:你礼貌吗?

看来,她还是将自己刚才说得话,都当做耳旁风了。

接过云溪手中的水瓢,司荼直接甩手泼向江梦儿。

“这可是江小姐要求的,本宫如你所愿。”

就冲她之前挑唆原主入宫,这笔账,司荼就该跟她算算。

滚烫的热水泼至衣袖上,虽不至于烫伤,但这疼痛也足够让江梦儿记住此次的教训了。

“你、你”

江梦儿狠狠地剜了眼司荼,可碍于在宫中,只得将恶毒咒骂的话咽了下去。

“你什么你,下次再这般跋扈,可就不只泼烫水这么简单了。”

茗薇挡在司荼面前,杏眸一扫,威胁意味明显。

不过是仗着家族的庇护,狐假虎威的蠢货。

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就算是江家,也难逃天子之怒。

江梦儿气得直跺脚,紧咬着下唇,愤恨地离开了。

今日之耻她一定要在别处讨回来!

司荼顺手拿过一旁的笤帚,将路边那些蚂蚁扫到泥土中。

“娘娘,这些粗活奴婢来做就可以了。”

云溪忙上前,却被司荼制止了。

蹲下身子,司荼环抱着双臂,低头看着这些蚂蚁。

这场景,有些熟悉

昆仑山巅,仙云渺渺,司荼立于千年松柏之下,俯瞰着人间百态。

那些凡人,就如蚂蚁般,脆弱又坚忍。

“战神将军在老夫这儿待了三日,可悟出了什么道理?”

夷则摸了把自己花白的胡子,与司荼并肩而立。

“我在想,我是为何而生,因何而杀戮,哪里,才会是我的归处。”

自她有记忆起,每天游走于杀戮血腥中,为神界而战,扫除妖魔。

她的双手,沾满了太多的鲜血,洗都洗不干净。

“一切皆有因果,战神将军无愧本心便好。”

无愧本心?

“战神司荼杀魔无数,手段残忍,连心都没有,何来本心?”

司荼右手抚在胸口处,没有心跳,没有情感。

就像是,神界培养出绝顶的杀人机器。

“既是无心,将军又为何会流泪?”

夷则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苍生太重,谁也没有别的选择”

白雾渐渐消散,司荼从过往的回忆抽身,猛然间却发觉自己的眼角划过一颗泪珠。

落至泥土中,顷刻间便消散于空气中。

“娘娘,您”

茗薇赶忙将人扶了起来,对上她微红的眼眶,一时间竟不知所措。

她可不知道要怎么哄女孩子的呀。

“我、我没事。”

嘴上虽这么说着,可司荼总感觉内心委屈泛滥翻涌。

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似的,颗颗掉落。

茗薇手忙脚乱地拿出绣帕,替她擦着眼泪。

她学过如何杀人,如何下毒,可就是没学过怎么让女孩子不哭呀。

“娘娘您有什么委屈就说出来,奴婢去找陛下,让他替您做主。”

怎样都好,就是不要再哭了。

这一声声的啜泣,听得她心口难受。

就像是积攒了多年的委屈,一下子释放出来。

“他不行。”

找沈肆干嘛,他又不会哄人,只会掐人脖子。

“谁说朕不行的。”

沈肆身着明黄龙袍,快步走来,将人揽在自己怀中,动作轻柔又坚定。

“哭什么,嗯?要是想家想得紧,那明日便回去看看。”

沈肆弯着腰,轻拍着她的后背,耐心哄着。

那声调柔得程祥都直起鸡皮疙瘩。

没人哄还好,有人哄着,司荼哭得更凶了。

像是找到了避湾港,司荼拽着他的衣领,眼泪浸湿了龙袍上绣制的蛟龙。

“别哭了,哭得朕心都要碎了。”

捧起她的小脸,沈肆伸出指腹,一点点将她眼角的泪珠擦掉。

“我、我就是想哭,你管我!”

将小脑袋埋在沈肆怀中,在他面前哭,她好没面子的啊。

宿主还知道丢人啊

系统啧啧称奇。

沈肆上辈子是不是欠我钱了?

不然她为什么一见到他,就更想哭了。

司荼抽噎着,双眸红如幼兔,看着就想让人欺负一下。

一把将人横抱在怀中,沈肆替她裹好披风,直奔椒房殿。

沈肆的怀抱异常温暖,司荼嗅着他身上龙涎香的味道,哭得累了就沉沉睡过去了。

反正,他总不至于将她丢出去吧。

肩头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沈肆暗骂了句小没良心的。

可嘴角弯起的弧度,却是怎么压都压不住。

其实他的阿荼,从未变过。

从前她便心善,不忍心踩死路边上的蚂蚁,如今这份善心,仍旧未改。

或许,她入宫是有什么隐情呢?

沈肆这般想着,也是这般做的,当即便让程祥去查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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