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将军不想为太子报仇了么?这如何能对得起太子的知遇之恩?”见到司马雅茫然的神色,孙秀的空气也变的咄咄逼人起来,样子就好像自己所托非人一般。
如果司马雅是一个贪生怕死之人,怎么可能会在司马遹囚禁许昌的时候,还联络朋友想要救出太子,孙秀此话完全是对他的侮辱,却不知道这都是孙秀故意的。

尸位素餐者多,并不代表忠君爱国者就没有,司马雅显然是后者,骤然听到孙秀这番话,一下子被激怒了,声音也有些不受控制,“先生是在羞辱我?”

“不敢,孙秀出身卑微,怎么敢如此?只不过见到满朝大臣敷衍了事,很是寒心罢了。”孙秀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先抑后扬把司马雅和其他朝臣切割开来。

孙秀出身底层,被晋朝官场的现状生生困住,早已经练就了一副看菜下碟的本领,见什么人说什么话,短短几句话就把司马雅圈了进去。

还提及了赵王年老考虑有些保守,真是没有想到贾南风竟然会杀了太子,现在悔之晚矣,早知道一定会粉身碎骨也要救太子,诸如此类的话。反正太子司马遹已经身亡,现在说什么漂亮话都行,并且告诉司马雅此时正是一个好机会,可以为太子报仇。

在司马雅询问为何现在是好机会的时候,孙秀微微一笑似乎已经成竹在胸,“贾后蛇蝎心肠,如若不铲除对我大晋江山是一个祸害,甚至会取司马氏而代之,宗室诸王现在无不愤然,一旦有人振臂一呼肯定群起响应。现在贾后已经害死太子,正是志得意满之时,所以要动手的话,一定要尽快。”

贾南风刚刚诛杀司马遹,肯定会志得意满,而且因为心腹大患被铲除,一时间贾南风心中肯定短时间找不到下一个目标,在太子刚死的这段时间,会产生一个灯下黑的效果,孙秀断定此时正是一个好机会。

孙秀口若悬河的说,听的司马雅频频点头,得过且过的心也被唤起,太子虽然死了,他仍然要为国除奸,但眯着眼睛多嘴问了一句,“先生,不知道赵王想要如何匡扶社稷呢?”

司马雅还没有被孙秀忽悠的不知道南北,脑中保持着一份清明,等着孙秀解答。

“赵王想要效仿周公、桓公之举,既想要匡扶社稷、也要尊王攘夷称霸天下。但赵王毕竟已经年迈,这个天下当然还是要回到太子的亲子当中。”孙秀一副很诚恳的样子,然后静看司马雅的反应。

只是效仿周公,说实话赵王并没有那个名望,相反赵王的名望还很臭,说出去也没人相信,所以孙秀加上了齐桓公,就是像春秋五霸那样的,做号令天下的诸侯,这样既不会对天子的权威构成挑战,赵王还可以唯我独尊。

孙秀的话似乎有点不忠之嫌,可司马雅听了之后却放下了心,狠狠地点头道,“我干。”

“有将军加入,何愁大事不成。”孙秀喜上眉俏对司马雅行了一个大礼道,“匡扶社稷就在此时。”

孙秀明显有些不把天子当回事的话,说动了司马雅,并不是司马雅瞬间就成了赵王一党,而是自从汉魏被篡了之后,分封制本身就受到一定程度上的推崇,不论是司马氏自己,还是各大士族都对分封制不排斥,社会环境如此。

孙秀说赵王要效仿齐桓公,在这种社会环境之下并非完全的大逆不道,再者齐桓公最著名的就是尊王攘夷,春秋时期的齐桓公在管仲的辅佐下,经过了内政、经济、军事等多方面改革,有了雄厚的物质基础和军事实力,适时打出了“尊王攘夷”的旗帜,以诸侯长的身份,挟天子以伐不服。尊崇周天子,并数次发动帮助诸侯国攘斥夷狄战争而大获赞赏。

现在晋朝的胡人数量很多,和春秋时期有些类似,孙秀这番话很对司马雅的胃口。最后就像是所有人知道的,赵王的年龄已经很大了,篡位应该是不会做的,做周公哪怕是桓公,都必将留名于后世,多种因素考虑下,司马雅最终对司马伦放下了戒心。

“这没有朝中重臣的首肯,似乎名不正言不顺?”司马雅回想了一下,低声道,“先生觉得要辞官的太尉和尚书令两人如何?”

“尚书令是贾氏的姻亲,不能相信。”孙秀微微摇头提醒道,“将军,这是掉脑袋的事情。至于太尉么,不是不能隐晦的试探。其他人就有赵王去联络,将军不要轻举妄动。”

司马伦虽说没什么正面威望,可在宗室里面的关系并不是司马雅一个宗室远亲可以相比的,如果说是其他的事情,司马伦在宗室里面说话,可能未必有人买账。可这一次可威望无关,贾南风已经在宗室犯了众怒,完美的帮助司马伦解决了威望不足的问题。

还是司马雅的动作更快一些,在晚上就已经到了太尉府见张华,隐晦的提及了贾南风诛杀太子,已经犯了众怒的事情,希望张华可以配合宗室的决断。

“将军,老朽已经准备辞官归隐了,不再过问朝堂的事情,将军可以放心,你从来没有来过,老臣也什么都没有听到。”张华看着兴致勃勃的司马雅,重重叹了一口气,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张华一听是赵王司马伦主导,心中的评价就下降了已不止一层,赵王司马伦是什么样的人?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但仔细想想又觉得,既然宗室出手,并不知道有多少王侯加入进来,也就没有把话说死。

“老臣已经和尚书左仆射约定明日离开洛阳,将军来晚了,皇后已经同意了。现在老臣就算是想要进皇宫,都没有资格。”张华低着头声音无悲无喜,就似乎一切和自己无关一样。

“那……真是可惜了,太尉尽管休息。”司马雅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人家马上都要走了,还有什么可说的。

两人的见面虽然没有成果,可也没有是冲突,不同于历史,那时候张华因为得知是赵王主导,直接不客气的把司马雅赶出去,最终政变成功,赵王司马伦直接反手就把张华满门抄斩。

将司马雅送走,张华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大,又回想起来司马季的话,转头对着儿子张韪道,“韪儿,我们今天就去城外,为父心中的不安压不下去,你去通知尚书左仆射,就说为父有事情找他,约定在城外见面。”

洛阳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除却了心腹大患的贾氏,贾南风身居深宫不见人影,和她相比贾谧这几天就高调多了,连和他作对的太子都已经身亡,这个天下水还能治得了他?

贾谧现在不论是走到哪里,都有一群文士争相接待,处在一片吹捧当中,正是洋洋得意的时候,没看现在连宗室都不露面了么?贾氏一党眼中,就是宗室已经服软的表现。

金谷园中,仙音阵阵,舞姬扭动着身子,一片纸醉金迷之色,文士们时不时的发出哄笑。

“以后还要鲁公多多照顾,以鲁公的大才,这个天下还是离不开鲁公的辅佐,听说太尉和尚书令都要辞官返乡,看来鲁公马上就要进军中枢,执掌朝政了,真是可喜可贺。”

“太尉和尚书令还是有些迂腐,真以为朝堂没有他们两个就不能成事了么?”一众人将贾谧围在中间吹捧,一句比一句肉麻。

“哎,不要这么说么,谧还年轻,现在说这些还太早了。”贾谧故作谦和,脸上一副你们继续不要停的表情,显然对这些拍马之词颇为受用。

大家心照不宣,一时间众人都哄笑起来:金谷园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所倡义举之人,足可调动洛阳禁军半数,就算是硬碰硬的对垒,本王也绝对不怕她贾南风。”司马伦此时一扫以前的优柔寡断之色,显然对目前的布置十分满意,除了太子余党的司马雅、许超之外,还有众多将校参加。

“不知道主公能否亲自指挥?”孙秀听罢之后跑出来一个问题。

司马伦苍老的脸上有些尴尬,这个问题他没想过,推脱道,“本王已经老了。”

“这就是了!”孙秀没有点破司马伦不敢亲临战阵的事实,慢吞吞的道,“所参加的将校都是重要位置的将校,兵力也足够,但是他们出身低微,真面对禁宫的贾后,一旦事情不顺,很可能被吓得不敢动手,司马雅不过是宗室远亲,就怕到时候镇不住这些将校,万一贾后出面镇住了这些将校,给予好处在反戈一击的话?事情就不好办了,需要一个宗室出面,统领其他将校,才更有把握一点。”

这对孙秀而言同样是掉脑袋的事情,由不得他不慎重,要是司马伦有胆量自己亲临战阵,也就不用假手于他人,现在还需要其他藩王的帮助,这个藩王必须是和皇帝关系很近的宗室,但又不能是亲兄弟。

“大王,一定要说服齐王参加起来。”孙秀想了半天,提出了这个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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