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宸大吃一惊——是啊,这个问题娘亲已经抓着他问了很多次,他都以“害羞”回答,但父上大人却一次都没问过,尤其是这般认真。
耀宸无比紧张,他实在了解自己父亲,如果说娘亲粗中有细、大智若愚,那父上便是事无巨细、运筹帷幄。

“怎么,不方便说?”东方洌淡笑着,声音温柔。

“不……不是,”耀宸眼神闪烁,之后试探道,“儿臣也想和娘亲亲近,只是从前……比较害羞。”

用搪塞的娘亲的话来搪塞父上。

东方洌缓缓勾起唇,轻声道,“父上在儿时,也鲜少与母亲亲近,但却不是因为害羞。”

耀宸一愣,惊讶地抬头看去。

这是第一次听父上讲其儿时的情况,他知道父上是从南赵国来,也知道父上在南赵国贵为亲王,甚至知晓父上的母妃地位不算特别高,但这一切都是通过各种渠道得知,却不是从父上口中听到。

东方洌儒雅俊美的面容上,逐渐失去了温度,放下假面的他却如同打开心底沉重的大门,回忆不想提起的往事,“为父的母亲出身不高,且不太得宠。没人告诉我母亲为什么郁郁寡欢,虽然母亲面对我时强颜欢笑,但我知晓她没有表现出得这么高兴,甚至烦躁、忧虑。”

耀宸猛地睁大双眼,表情惊骇。

耀宸的反应一一纳入东方洌的眼底,但东方洌却只当没看见,继续道,“当时父上年纪尚幼,大概……呵,两岁左右吧。”

耀宸更是惊讶,他虽未说出来,但对比玉兰姑姑家的王显宏以及其他臣子家送来的同龄伴读已知晓,自己的早慧已远远高于常人,却怎么也没想到,父上竟也这般早慧。

两岁左右,他大概也是两岁左右开始有了自己的明确思维。

东方洌继续讲着,“虽然能看出母亲心忧,却无人告诉我,母亲心忧并不因为我,而我一直自责,一直认为是因为自己不够好、不够讨喜而无法令母亲开心,随后便逃避。”

耀宸赶忙低下头,很怕被父上透过眼神看到心事。

“每次母亲召我来,温柔问我功课,我都随口敷衍,只求快快离开;每次母亲表达关怀,我都不知所措。后来,我知晓了母亲的心事并不是因为我,母亲很疼我、爱我,但却依旧想逃避,因为我很愧疚,不知用什么方法能使母亲开怀。”

说着,便不再开口。

耀宸瞪了好一会也没等到后续,不免抬头,“后来呢?后来怎样?”

东方洌看着面前小娃粉雕玉琢的面颊,看着那双既然睿智又懵懂的双眸,仿佛透过这张面颊看见儿时的自己。

东方洌淡淡笑着,眼底却满是悲伤,“后来,我想通了,无论开怀的母亲也好、忧伤的母亲也好,却都是爱我疼我的母亲,我无法为她分担忧虑、解开心结,却可以带给她暂时的欢快,这样不也很好?”

耀宸恍然大悟,猛地抬起头,“父上说得对!孩儿感谢父上解开儿臣心结。”

东方洌轻笑,再次叹了口气。

耀宸意识到了什么,小心翼翼问道,“再后来呢?祖母是不是很开心?”

“想通后,我即刻去寻母亲,”东方洌面颊挂着笑,却又不是笑,“母亲却旧疾复发而昏迷,再没有醒来。”
网站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