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阳郡太守府。
看着堂下跪地大哭的年轻人,广阳郡太守孙威头疼欲裂。

毛家发生这样大的事,太守府怎会不知?

可是,孙威也知道敌人的强大啊!

整整五位宗师,苟家的宗师连一个回合都挡不住,这样的强敌,他又能如何?

“大人,要是你毫无作为,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贼人杀人抢掠离去,回头朝廷绝不会饶了你,苟家也不会饶了你!”

年轻人是毛家的漏网之鱼,恰巧被派在外做事,反而逃得一命,前往太守府来求援。

只是太守孙威却不像平日里见到毛家人那般和颜悦色有求必应了,居然沉默不言。

因此这位毛家漏网之鱼嘶声力竭的厉声威胁道。

孙威闻言心悸之余不由震怒,毛家在广阳郡作威作福了近百年,寻常百姓不知道他们干的勾当,被小恩小惠收买替毛家扬名,可他作为广阳郡太守,难道会不知道毛家暗地里见不得人的勾当吗?

只是碍于巨室势力太大,再加上是临淄苟家的姻亲,他若敢得罪毛家,必然当不长这个官,甚至还可能引来杀身大祸,所以只能隐忍不发,只求早日升迁到别处。

只是眼下毛家都完犊子了,一个漏网之鱼也敢如此嚣张跋扈,简直欺人太甚。

不过到底顾忌背后的苟家,孙威还是没有直接发作,而是压着耐性缓缓道:“你莫要着急,本官已经派人去跟了上去,只要能找到他们的落脚地,本官立刻上书朝廷,请动稷下学宫的高人前来清缴贼人。这群强贼足有五位宗师,以本府的力量,焉能靠自己……”

然而没等他的话说完,毛家年轻人就歇斯底里道:“借口!都是借口!孙威,你敢毫无作为,我一定亲去临淄,寻我家姑祖母好生告你一状!我要你立刻发兵,将我毛家的财货都抢回来!”

孙威听到最后一言,终于明白了这个毛家后生为何如此亢奋。

连表面上的悲愤都快装不下去了,眼中冒着贪婪焦虑的光芒。

是啊,毛家嫡脉全完了,毛家族人死的差不多只剩他一个,那偌大的家财,岂不是就全是他的了。

孙威不由对这个不知死活的年轻人感到悲哀,投胎的本领不强,做梦的本领倒是强。

就算毛家的财货全部找回来,八成也要落进苟家的腰包里,这位毛家的旁系,能捞着一根毛就不错了。

或许……

苟家也巴不得毛家干脆死个利落……

念及此,孙威对左右人使了个眼色,立时有人上前,在毛家年轻人惊骇中,捂住了他的嘴,将他打晕带了下去。

孙威对身边幕僚道:“下令,让人远远跟着贼人,千万不要激怒他们。这些宗师自有临淄来人对付,我们要招惹急了,调过头来暗杀本府,谁能拦得住?”

“是。”

只可惜了,毛家积累了百年的泼天财富。

……

翌日下午。

当林宁、田五娘、燕仲三位宗师将所有的毛家生铁还有粮食、财物全部转舟换车,送上北向的行程后,田五娘尚好,林宁和燕仲脸色都有些发白起来。

林宁甚至感觉到双臂肿痛,双腿酸软。

纵是宗师,也非永动机啊。

不过,一切都是值得的。

“有了这一批货物,山寨这个冬天就好过了。”

林宁一边帮田五娘按摩着手臂,一边笑道。

田五娘婉拒了他的服侍,微笑道:“你给自己施针活活血吧,我还好。”

林宁问燕仲:“要不要扎两针?”

燕仲苦笑着谢绝了,又道:“我还是先折返广阳郡,圣女和法克大师都在招揽人手,我去准备好船只。这边也还要再准备些大车,铁矿工可以走路行进,那些女人,怕是走不动道。”

林宁道了声辛苦后,燕仲躬身离去。

看得出,燕仲对林宁的看法,又发生了些变化,自然是往好的方向变……

等燕仲远行后,田五娘就见林宁不再装了,龇牙咧嘴的叫酸疼,既好笑又心疼的搀扶着他寻了一处青石坐下后,弯腰蹲下,亲自替他揉捏起双腿来。

看着素来清冷的田五娘此刻如民家小媳妇一样矮着身子在那服侍自己,林宁心里感动莫名。

有些艰难的扬起胳膊,轻轻抚了抚田五娘的脸颊……

田五娘抬起凤眸,微微白了他一眼,道:“还不快些用针?”

林宁嘿嘿一笑,取出随身银针,给自己用了一遍后,又运用真气运转了一圈,麒麟臂便渐渐消肿了……

其实他早就可以这般做,但若这样做,又怎么在燕仲面前显示出他的与众不同呢?

不得不说,作秀,永远是收揽人心的最佳手段……

一个能为麾下流民做到这种地步的人,难道不值得效忠?

等码头上因为之前凶神恶煞统一着装的不良人都散去,又恢复了人潮往来,并许多人目光都停在了一对俊男美女身上时,林宁看出了田五娘不大自在。

倒不是怕生,只是田五娘生性喜静,他便问道:“是去城里寻个素净的茶楼吃点饭,还是直接回山?”

田五娘毕竟年轻,也愿意尝试一下从未有过的体验,微微一笑道:“去里面看看吧,最好能等到鸿儿回来。”

林宁道:“估计也快了,那活计旁人来做不靠谱,少不了动强,她来做正合适,估计已经在路上了,走,咱们先去逛个街!”

说罢,二人在围观百姓中突然消失不见。

以他二人的速度,动作之快,已经超出了寻常百姓的观察能力。

倒是唬了众人一跳,有胆小的,甚至跪地磕头,以为见到了神仙……

……

东平城是一座比榆林城大不少的郡城,城内也繁华许多。

只是如今吃惯了青云寨的炒菜之法,再来吃煮出来的菜肴,味道就差了许多。

“其实,城里也未必有山寨好。”

坐在一间酒楼二楼临窗位置,田五娘只夹了一筷子菜就放下不动后,轻声说道。

不用意外,高冷如田五娘,其实也是一个吃货仙子。

美食不美味,着实影响心情。

林宁笑呵呵道:“各有各的好处,等日后世道安宁了,龙门客栈开遍天下,那咱们去哪游玩都有落脚处,也能吃到山寨的味道,岂不一举两得?不过也还是看娘子的意思,你喜欢出去旅游咱们就到处逛逛,不喜欢在山寨待着也很好,和你在一起,不管在哪都好。”

田五娘闻言,感动只有三成,好笑占了七成,对于这个越来越会花言巧语的夫君,她也没法子。

但是虽然明知道这些都是花言巧语,为何心里仍旧感到开心呢……

“听说了吗听说了吗?青州那边突然打起来,这次是真的打起来了!”

“我的天,刚刚传过来的消息,老秦人好像疯了,本来一点动静都没有,结果一股脑出动了十万大军强攻青州,若非田大将军正好在青州,青州差点就被攻破了!”

“好惨啊!听说死了好几万人!”

“还不止呢,我小舅子才从江州那边过来,他说楚国那边也已经快按捺不住,就要动手了,唉,这世道啊,更难喽!”

正当小两口说着没甚营养的情话也感到甜蜜时,忽地楼下街道传来一阵阵喧哗声。

这话却让林宁和田五娘二人面色骤变!

青州方向打起来了?

这等大战,一旦爆发,又哪里是简简单单就平息的?

要是南边江州那边也起了战火,中原天下打出狗脑子,等北苍南下时,谁来阻挡?

二人对视一眼后,田五娘眉头微皱,但她和林宁不同。

她还没有那么深远的为苍生担忧的胸怀,她只是担心林宁,因为她知道林宁的心思。

林宁却无奈的摇了摇头,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还谁能强拦得住?我们做了我们能做的一切,若果真还是如此,又能有什么法子?这天下苍生,不是咱们一个小小的山贼窝能拯救得了的。”

田五娘见他脸色难看,轻声劝道:“小宁,你已经做的够好了,不必如此。”

林宁点了点头,但心情依旧沉重。

田五娘不是他前世之人,自然不清楚胡族南下带给中原王朝是何等的灾难。

死的最多的不是那些当权者,而是最无辜的良善百姓。

那段沦为两脚羊的凄惨境遇,是每个中原人都不忍回顾的沉重历史。

前世他甚至不愿去翻阅关于胡族南侵的历史书,难道今生要亲眼目睹一回?

……

日落时分,林宁、田五娘二人重新站在了东平城外码头上候着。

算算时间,也该差不多了。

如果等到子时仍等不到,他二人就决定先一步回山寨。

明天侯万千就要成就武圣,这一过程对田五娘来说千载难逢,极为重要。

不过好在,没有等太久,夕阳的余晖还未完全散尽,大东江上的烈烈北风中就夹带起了不浅的胭脂香气。

三艘五百料大船上,载满了莺莺燕燕,朝码头缓缓驶来。

当头一船的甲板上,那身碧色裙裳的身形显得那样的娇弱……

而在三艘大船身后,又有整整五条大船,载着一群赤膊大汉,一个个在夕阳的余晖下散发着古铜色的光泽。

不过看得出,这些人的目光,都死死盯着前面那三艘船,包括当前的那位光头大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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