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地摸索着下了床,张檬慢慢挪动,摸着墙来到了病房门口。
“她是个设计师啊!难道就没有什么方法了吗?”她听到母亲在门外小声地说话,声音透着一股绝望的悲凉。

“伯母,不要激动,万一吵醒了Emma就不好了。肯定还有办法的对吗?”夏景曜的声音低沉而稳重。

此刻张檬靠在门背上,满心恐惧和疑惑。

他们在说什么?什么没有办法了?为什么妈妈这么难过?为什么他们害怕被我听到?

“目前看来,让淤血自动消散的情况并不容乐观,不排除失明的可能……”

声音越来越远了,张檬恍然,像是遭遇了一场五雷轰顶。

淤血?是说那块压住了视觉神经的淤血吧?他们明明说等淤血消散就可以清楚地看到东西了。

张檬以为恢复速度确实是太慢了一些,可刚刚那个医生的话……意思是淤血消散不了?不排除失明的可能性?

难怪大家最近看起来都那么怪异,难怪母亲会偷偷地叹气。

张檬怔愣了许久,颓然地瘫坐在地上。她从没有想过失明这种事情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难以想象以后就这样生活下去的模样,不,这没法接受!

一阵窸窣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她听到门被轻轻拧了几下,接着有人在焦急地推门,张檬感觉到贴在身后的门在震动,但没有开。

那人不放弃,门柄上又传来一阵扭动的声音。张檬静静地坐在地上,脸上挂着绝望而凄凉的笑。

“Emma!”门外传来夏景曜急促的声音和敲门声。

敲吧!使劲地敲吧!把门板敲烂我也不会开门的,你们都是些骗子!

张檬的眼睛里满是晶莹的闪烁,她的下嘴唇已经被自己咬得渗出了红色。

“为什么要骗我!我明明就快瞎了!”她大吼着,蜷起身子,抱住双腿不住地颤抖。

门外的动静停了好几秒,他们大概正惊讶于谎言被拆穿。张檬无奈地笑了,嘴角的那个弯月像是被乌云遮盖着,看不清真容。

“Emma,你听我讲……”夏景曜劝慰着:“现在只是说你脑中的淤血不能自己消散,我们还有别的办法。”

别的办法?如果有别的办法,大家会表现地如此沉重吗?后面的话不听也罢,医生都已经说有失明的可能了,不就是等于判了死刑?

“你们都不要理我!”张檬痛苦地捂住了耳朵。

“你听到后面的话了吗?Emma,你没有听到就不要随便下结论。”夏景曜很是气愤,她居然将自己反锁在房间里。

“是啊,Emma。”母亲含着泪心疼地俯在门上:“我们刚刚已经同医生聊过了,在计划更好的治疗方式。”

“Emma,你把门打开,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们需要好好谈一谈。”夏景曜又敲了好一顿门板。

大概没什么好聊的吧!一个被判了死刑的病人,你要同她聊些什么?聊一聊生命的可贵,还是生命的脆弱?或者,聊一聊死亡的平常?

“不,我不愿意聊,也没什么好聊的!”从现在起,便不要同他们聊了吧!张檬坐着,直到全身麻木。

门外断断续续的敲门声,还有夏景曜和家人无休无止的劝慰,吵得张檬头痛,像是有一个开山工在一下一下凿着,凿地她记忆紊乱,情绪交错。

繁华,宴会,焦点,王冠,机场,拉斯维加斯,英国……最后,一辆大卡车,所有东西都瞬间毁灭,烟消云散。

张檬抱着自己的身体,将头深深地埋下去,再埋下去,恨不得此刻就有一个空洞。钻进去,自我掩埋,就不必在忍受各种折磨了。

不知过了过久,门外的动静来了去,去了又来。张檬听见母亲在门外绝望地哭喊着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像鞭子一样抽打在张檬的心上。

“Emma,就算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你的母亲考虑吧!”夏景曜的声音带着史无前例的愠怒,令张檬忍不住惊吓着颤抖一下。

是啊!母亲。此刻她正在门外伤心欲绝,她的女儿就要成为一个瞎子了!

“你能不能坚强一点?即使淤血不自动消散,我们也可以做手术啊!”

张檬听见夏景曜说“做手术”三个字的时候有些颓然,她心里明白,如果做手术是个好办法,早就实施了,这不过是最后一搏。她知道,夏景曜在说出这三个字时,内心是多么地沉重,还是故意装出一副镇定自若的语气。

“相信我,你的眼睛不会有事,你不会瞎掉!Emma,请你振作起来,你还要画设计稿,你还要和我一起去看烟火,去看星星,还有日出……”

张檬不明白,夏景曜此刻跟自己说这些到底是在鼓励她,还是在刺激她。反正她听着觉得愈发痛苦了,从前这些再平常不过的行为,现在看来已经成了奢望。她悲痛不已,抱着头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

“Emma!打开门!”夏景曜命令道。

“你简直是个懦夫!像这样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有什么用?你的眼睛会自动好起来吗?”

房间里还是没有回应,夏景曜的眸子里一片深沉而灼热的红。

“你的家人为了你几乎不眠不休,你想要这样将自己锁死在房间吗?这样扔下你痛苦的家人你不会觉得良心不安吗?Emma,你的母亲刚刚因为情绪激动已经几近昏厥,现在医生刚给了她镇定剂!”

什么?张檬的脑子里“轰”地一声,随后像是有枚爆竹迅速炸裂开来,碎屑四处冲撞着。她颤抖着起身,摸索着打开了门。

一个身躯冲进来,将她紧紧环抱住。“Emma,你要坚强些,有什么事情我都陪你一起面对。”

夏景曜的下巴轻轻蹭着她的头发,他的手臂健壮有力,圈得张檬有些窒息。她缩在夏景曜的怀里,静静地一言不发。看起来像一只被抛弃,躺在高高的枝桠上的雏鸟。它羽翼未满,羸弱的身子在寒风里瑟瑟发抖。

“William,你回去吧!”张檬面无表情地说着,她感觉到夏景曜的胸膛猛然一个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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