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白色的被褥里,苏澜皱了皱细长的眉头,慢慢的从沉沉的昏睡中清醒过来。
一旁的座椅上。

厉珒手撑着下巴,狭长的凤眸闭的很紧。

头时不时的往下点一下。

橙黄色的暖色系灯光打在他脸上,即使光线柔和,亦遮挡不住他脸上的冷冽和疲倦。

苏澜知道厉珒比她更想更期盼能够拥有一个她和他的孩子,如今还不容易意外怀上了身孕,没想到却是这样的结果……

得知这个孩子保不住之后,她尚且难过的痛彻心扉,更何况是比她更想升级做父亲的厉珒,他今晚所承受的锥心之痛,也一定不亚于自己吧。

“珒……”

“嗯……?”厉珒醒来的速度快的过分,声音低沉迷人,如丝竹管弦之乐,听起来有种懵圈的呆萌感,可眼睛却如同鹰隼一般,敏锐、精准,一秒就落在了她的脸上。

然后温柔的靠近她。

“醒了啊。”他捧起她的手,低头心疼着亲吻了一下,又说,“睡了这么久,你现在一定饿了吧?可是医生说了,你现在还不能吃东西,得肠胃通气了以后才能吃一点点半流食食物,所以老婆……为夫为了你的身体着想,就只能先委屈一下你那可怜的小肚肚了。”

“噗……可怜的小肚肚?”苏澜苍白的脸上的终于展露了一丝笑颜,但这抹笑仅维持了短暂的一秒钟时间,便再次被悲伤所取代。

“是挺可怜的。”她轻抚着自己的小腹说,“好不容易孕育了一条小生命,就这样没了……还被迫做了腹腔手术挨了刀子……”

“不难过……”厉珒温热的薄唇深情的吻着苏澜的手,安慰着她说:“魏晞说了,你这次之所以会出现异位妊娠,是因为你的卵巢里长了一个囊肿,导致受精卵跑错了位,所以才变成了宫外孕,如今那个可恶的囊肿已经被切除了,我们下次怀孕就不会再出现类似这次的这种情况了。”

“但愿吧……”

尽管腹腔术并不是什么特别大型的手术,但毕竟还是挨了刀子,再加上又失去孩子伤心过度,苏澜现在是真心累。

于是,就闭上了眼睛,一边闭目养神,一边同厉珒闲话家常道:“家里人都还好吗?我爸妈,还有你们厉家的那一大家子,知道我怀孕又被迫把孩子拿掉的事吗?”

“厉家这边都知道了,至于岳父岳母那边……”厉珒稍做停顿了一下,拧着眉头说,“可能……应当在忙别的什么事吧,我至今都没见他们来医院。”

“不会吧?”

苏澜蓦地睁开了眼来,一双漆黑明亮如宝石一般的眼睛,在灯光的照耀下,释放出一层忧虑万分的光泽。

有那么一瞬间。

厉珒觉得她紧张得眼珠子都快突兀地从眼眶里蹦出来了。

“你说我爸妈会不会出什么事了?”

苏澜对厉珒说,“凭我对他们的了解,我出了这么大的事,就算我爸不想让我妈太过难过和担心,一时撒谎瞒住了她,他自己本人也会立刻马上在最短的时间内前来医院看望陪伴我,可是从我做手术到现在,都过去三四个小时了,他却还没来看我,这简直一点科学道理都没有啊。”

饶是经历了无数场大风大浪的厉珒在听了苏澜这番推断之后,都禁不住神色凝重的拧起了墨染浓眉,然后手比语言的速度快。

一下就把手机从裤兜里给摸了出来。

“嘟……”

运气还算不错,振铃只响了一声,便被那方的苏翰林秒接了起来:“厉珒,你这个电话来的正好,快快快!我和你丈母娘都摊上哒麻烦了,你赶紧派几个人过来救我们。”

“救……?”厉珒一听到这个词,两道眉毛中间的肌理就被他用力的皱成了一条沟壑,“你和丈母娘又怎么了?”

“哎哟,一句话两句话我现在也和你说不清楚,总之,我们现在人在城西清河湾一带,倒霉催的又撞上了陆温纶那个老瘟神,你也知道的,那个老不死的死东西,一见到你家丈母娘就跟发了情的疯狗似的,我们现在被他追的漫山遍野的跑!你如果你再不出手援救我们,我们可能要不了多久就要被他包饺子了!”

“好端端的,你们跑到城西清河湾那边去做什么?!”真是祸不单行,厉珒气的心底直冒烟,都一大把年纪的人了,就不能让他和苏澜省点心吗?

“我……我……”苏翰林瞧了眼旁边面色黑沉的爱人陆芷柔,声音细小如蚊地回答厉珒,说,“我这不是害怕你丈母娘知道了澜澜生病住院的事会担心所以就胡乱编了个借口,说你带澜澜来清河湾这一代对付陆温纶,哪晓得你丈母娘听了之后害怕陆温纶会对澜澜不利,死活都要来这边,然后我没拦住,所以就……”

厉珒:……

典型的弄巧成拙!

苏澜一把抢走厉珒手中的电话:“老苏,陆温纶为什么要死咬着你和我妈不放?你老实交代,你们是不是坏了他什么事?”

“坏了他什么事吗?”苏翰林抬头看了眼前方副驾驶座上浑身是伤且还处在昏迷之中的董文化,然后不答反问苏澜道。

“我们路过西城东大街的时候,顺手从他们几十号人手中抢走了董文化算不算?”

厉珒一听这话,这才猛然想起,被他派出去执行秘密任务的董文化,已经和他失联起码有一个小时之多了。

“文化怎么了?”

厉珒连忙问苏翰林,不料回他话的却是陆芷柔。

“快死了!”

陆芷柔说话的声音很冷,明显还在生气,她沉声问厉珒:“我家闺女了?你到底把她给我藏到哪里去了?还有……她是不是得了什么疑难杂症,而且病的很重?所以你才和苏翰林那老王八蛋一块联起手来欺骗我?”

厉珒:……

“妈,你别担心,我没事儿!我就是普通的吃坏了肚子,引发了急性肠胃炎,然后来医院待了一会儿,这不怕你知道了会担心嘛,然后就让老苏不要把我住院的事告诉你。”

苏澜微笑着把欺骗陆芷柔的黑锅给背揽了下来,在做了几个小时的母亲之后,她深切的体会到了那种极度担心孩子受伤出事的母爱。

既温暖,又沉重,每一分对孩子受伤后的关切和担忧,都噙着一份锥心之痛,而才刚经历了丧子之痛的她,不想陆芷柔为她担心。

适时,她又迅速转移了话题,不给陆芷柔继续关注她身体状况的机会。

“哦,对了妈,文化哥,他……”

“他好像掌握了陆温纶和金三角那些军火毒枭们一起洗黑钱和走私贩卖物品的证据,陆温纶应该是想把抢回去,所以才一直对着我们的车穷追不舍。”陆芷柔说道。

苏澜有点心惊肉跳了,忽然一只大掌从她的头顶落下来,再次把手机夺了回去,厉珒对陆芷柔说:“岳母,让文化接电话。”

嘎——

嘎——

嘎——

倏然间,尖锐的刹车声从四面八方震天而起,陆芷柔握着手机的手一颤,对厉珒说:“现在别说是小董,恐怕就连我和你岳父都不能够继续接听你的电话了。”

砰——

砰砰砰——

一阵响亮且急促的敲击声传来,随即透亮的车窗玻璃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苏翰林和司机舒高义的眼中脆裂成片。

随即,在医院这方的厉珒和苏澜,就听到电话里头,有人这样对苏翰林陆芷柔等人说:“苏董事长,陆芷柔女士,请随我们走一遭呗。”

再然后……

嘟嘟嘟——

电话就被人掐断了。

见状,苏澜先是怔愣了一瞬,然后惊慌失措地害怕的直掉眼泪:“怎么办厉珒?我爸妈被绑架了……陆温纶……陆温纶他……”

“别害怕……”

厉珒摁住她恐慌的瑟瑟发抖的肩,修长的指把她眼角处的泪痕抹干,深邃的星眸垂下,看着苏澜泪眼婆娑的美眸。

语调温柔且自信:“相信我,一小时内,我一定会把岳父岳母平安的带到你跟前来,但前提是,在这期间,你必须要乖乖的待在医院里,哪里也不能去。”

“一个小时……你真的可以救出他们吗?”

在厉珒的注视下,苏澜泪眼汪汪、睫毛轻颤,为她平添了一份令男人会为之抓狂的柔弱。

“真的。”

性感到逆天的薄唇轻轻落下,把她脸上的泪痕一点一滴的吻干,沉魅的声音如同从九霄云外一般来的悠远,又似地窖中珍藏多年的佳酿,让人不自觉的为他迷醉。

“以后,他们还是要做外公外婆的人。”厉珒的薄唇带着滚烫炙热的气息,来到了苏澜的唇间,烫的她一阵意乱情迷,身子轻轻的抖。

唇边的笑意渐渐加深,手掌慢慢的把苏澜的身体放平,他悬浮在她头部上空,语调轻柔的对她说:“把身体养好,然后给岳父岳母,一人生一个大胖外孙子,让他们俩齐享天伦之乐。”

……

皎洁的月光从窗外渗入,洒在一张白皙俊美的面庞上,一个面容清秀美丽的女子坐在他身侧,凝视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

半晌后,女子幽幽地叹了口气,问男子道:“真的不打算告诉苏澜真相吗?你这一走,很有可能就是永别啊,一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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