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千个劳力的一天辛勤劳动在傍晚时分终于可以看出效果,新增的百余亩新田里还留着大量的碎湿黑淤,等那大日头晒上三天,拖拉机队重新深旋一番就能成为上等的好田。
红日斜照,那夕阳的余辉横扫在湖畔和洼地上,几公里长的劳动线上,旗山人挥抹去一身的泥汗,每个人都咧开嘴露出喜悦和值得的笑容,只要再加一把劲,抢在收稻子之前将这片地填平就能先种下几千亩的玉米,等玉米地收了再一起种上春小麦。

也许要干很久,每个人都在透支着自己的身体和生命,希望将这一大片芦苇滩地改造成良田,为后来的几代又几代的子孙造福。

终于收工了。

杨少宗拖着疲惫的身体远远的看了公社书记徐保山一眼,老书记正在和几名大队长清算工分,忙忙碌碌的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消停。

他在心里感叹一声,决定明天再说,这就准备和赵大军一起收工离开。

远远的,渔业大队的潘书记忽然扬手喊道:“杨庄的杨少宗啊,你过来一下,老书记和你有事情要说!”

杨少宗和赵大军努了下嘴,让赵大军先回去,而他直接去找公社书记。

从湖堤上跑下去,杨少宗很有年轻人朝气的快速的一溜小跑就冲到了公社书记徐保山、渔业大队潘书记的面前,他跑过来就问道:“还有什么事要做?”

徐保山板着脸,挑起眼帘看他一下,指着堆满铁锹和锨的大板车问道:“伢子,还有力气没……把车子推回公社,给你加六个工分!”

“有!”

杨少宗没有二话的将板车把柄上的皮带子挂在脖子上,用着腰板的力气一撑就将板车搭起来,嘎吱嘎吱的向前推。

六个工分不好赚。

从大鱼沟湾到公社仓库至少有六里路,中间有两截路还是坑坑洼洼的土路,賊不好趟过去。

杨少宗这才发现年轻的身体真是好,干了一天的重体力活还能继续为了这6个工分拼一把,真的,19岁的身体真好,全身都有使不完的力气。

他的档案在84年就转到了淮海机专,并不能算是公社的人,可他14岁就在公社干活,读大学时的每年寒暑假回来也不闲着,继续在公社里帮忙干活,更是修车和插秧的一把好手。

大家早已习以为常。

嘎吱嘎吱。

杨少宗就推着板车沿着公社的石子路向前走,前面还有六七个一起抢工分的兄弟们,可他们动身早,至少甩下杨少宗好几百米的距离。

杨少宗也就不打算追了,一个人上路。

不一会儿,有几个骑自行车的人经过,都是公社的书记、队长,现在的干部干活也不惜力,生活待遇终究要好一些,至少买得起自行车,还有一辆是崭新的凤凰牌自行车,黑漆漆蹭亮的令人羡慕。

公社老书记徐保山的腿不方便,他平常去哪里都是靠自己走过去,要不然就坐别人的自行车,今天则坐在潘书记自行车的后座上。

看到正推着板车的杨少宗,徐保山和潘书记打个招呼跳下来,又摆着手示意其他人先走一步。

见徐保山似乎有话要和自己说,杨少宗就将板车停下来。

等潘书记那几个人渐渐走远,徐保山给自己点上一锅的旱烟丝,和杨少宗道:“伢子,我已经老潘给你记上了三十个工分,要是你这段时间都来上工,公社月底给你结个三十多块钱,等你到了市里也能有个垫底的生活费!”

杨少宗没有拒绝,思量了片刻,他道:“书记,其实我今天是想来找您谈点事,见您忙着呢,大家也忙着,我就先帮大家一起干事!”

徐保山不解的问道:“你要谈什么事啊,不会是对国家分配的工作不满意吧?”

杨少宗道:“是有一点!”

徐保山不免有些奇怪,他对杨少宗还是有些了解的,杨少宗在高中时期就入了党,思想素质一直很过硬,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揣摩了片刻,徐保山试探的问道:“那你想分配到哪里?”

杨少宗干净利落的答道:“书记,我想回公社工作,我想回来带着大家一起致富,让公社成为一个富裕的现代化乡镇!”

他这番话倒是出乎了徐保山的预料。

现在谁不想转成城镇人口,谁不想去国营大厂端一个铁饭碗,杨少宗居然想回公社?

这实在是有点匪夷所思。

徐保山沉默的不说话,,挥挥手让杨少宗继续推车走起来别耽误公家的事,而他自己也一瘸一拐的向前着走,贴着路边。

他左腿膝盖里有一枚弹头碎片,左腿不能弯,走路的时候都是抬左腿弯右腿,速度慢,为了不影响别人,平时都习惯贴路边走。

杨少宗将板车推起来靠着路中心,给他让开一条顺趟的道。

徐保山的速度快不起来,杨少宗推着一个大板车更快不起来,两人就慢慢悠悠的做着伴,一起沿着这乡间的小碎石子路向前走。

太阳已然落去,被那大山岭遮住了光线,天空红霞密布。

防风林间幽幽然的有些黑,他们一老一少就在石子路向前走着,彼此都在想着心事。

徐保山此刻的内心就是纠结的,有大学生愿意来旗山这个穷地方工作当然是好事,他高兴的很,可他也不忍心,旗山是一个条件困难的山窝窝,杨少宗算是公社难得飞出去的一只小凤凰……还是老杨家的独苗。

左右为难的琢磨了片刻,他才和杨少宗道:“伢子,你愿意回来工作当然很好,书记非常支持你,可你现在都分配到了市里的机械厂,档案可能都已经转到了厂里,现在才和公社说要回来工作,确实是晚了点啊。”

杨少宗默默的笑着,过了会儿才道:“书记,我心里是明白的,只有我拿着接收证到机械厂报到,他们才能从学校抽走我的档案。只要您愿意开这个口,现在想把我抽调回公社的办法还是有的吧?”

杨少宗还是很清楚人事档案抽转的这套程序,可对于徐保山善意的官腔和隐瞒,他也非常领情。

徐保山微微一怔,坦然道:“办法倒也不是没有,实在不行,我可以给彭书记打电话请地委出面协调。彭书记是我的老上司,这个面子,他还是会给我的。只不过……伢子,你要想清楚啊,我这个电话一打过去,你这辈子可就很难再出去了,想在咱们公社做点事是很困难的,你徐大爷在公社干了三十年也没有折腾出什么大事!”

杨少宗嘿的笑了,道:“徐书记,其实咱们旗山可有好多的大事能做。再说了,谁说您没有折腾出大事业,别的不说,就咱们眼前的大鱼沟湾要是能够填成水稻地,哪怕只有4千亩地,一年产粮就能有6百万斤,十年是6千万斤,子子孙孙不停的耕种,一百年就是6亿斤粮食咧。”

“嘿!”

徐保山忍不住的笑出声,这本账,他也算过,所以他才坚持要把大鱼沟湾填平。

他没有想到,杨少宗也能有这样的觉悟,他想,确实是不一样了啊,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那个小伢子现在都成了大学毕业生。

顿了顿,徐保山又道:“伢子,错过了这个村可没有那个店,要是没能在咱们公社干出成绩,你可别后悔!”

杨少宗倒是很有把握的答道:“不后悔,我心里已经都想清楚了,也有着非常好的计划!”

徐保山好奇的问道:“什么计划,能和我说说不?”

他肯定好奇,是个人都会好奇,农转非和进入国营大厂的机会是多么珍贵啊,在他们旗山的2万口人里,没有一个不想要这个机会的。

搁在全国的广大农村也没有人不想要的。

杨少宗不假思索的答道:“书记,我想在公社办厂子。您看,咱们周围几个公社转成乡镇后都开始办厂子,有电子管厂、榨油厂、饲料厂,哪个不赚钱?咱们公社虽然也有一个小煤矿和土砖厂,但和别人还是不能比。”

徐保山嗯了一声,道:“我倒是也想开新厂子,可县委给的指标是硬的,非得缴足1200万斤公粮才能保住公社,否则就必须得撤社建乡。咱们也不是缴不上,可真要缴足了,社员们谈不上饿肚子,但也未必能吃饱。”

“唉……!”

说着这番话,徐保山心情变得特别沉重,他也有着某种反思的继续说道:“你徐大爷最近也一直在思考,周边的几个公社实行联产承包制后的粮食产量都提高了很多,上缴的公粮也多了,这是实实在在的生产力提高,为国家多做了很多贡献!”

“不!”

杨少宗断然的一口咬定,坚决的劝道:“书记,我们一定要坚持下去。承包制和公社制其实是各有各的好处,关键是要发挥两种生产关系各自对应的优势。承包制最大的优势就是能够激发劳动的积极性,因为大家是在为自己做事,缴完公粮剩下来的就都是自己的,确实有益于解放生产力,但不代表承包制就一定比公社制要好。”

徐保山一时不语,在心里琢磨了一会儿才问道:“那你是咋想的呢?”

杨少宗道:“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优点是很明确的,它既解决了生产效率低下的问题,保障了每户农民对土地的自主经营权,体现了多劳多得的思想,同时也限制了土地的兼并和转卖问题,但它将农民以家庭为单位分散开,丧失了集体发展的力量,并不利于农业生产力的长期持续发展。公社制则恰恰相反,只要能解决生产效率低下问题,公社制在大水利建设、农业科技推广、农村教育、医疗和公益事业的推展上都有很特殊的优势,至少我觉得想要实现共同富裕还是得靠公社体制。”

说着这番话,他心里也有一种不能说的感叹。

中国人一旦遇到问题就会在体制上找问题,如果有问题,那就肯定是体制问题,这仿佛已经成了一种思维习惯。

真的是这样吗?

徐保山思索着杨少宗的话,过了一会儿才感叹道:“伢子,没有钱的话,空有这种优势也不过是一种可能性!”

杨少宗倒是很平常的答道:“钱总会有的!”

钱,对他来说当然不算是什么问题,只要公社现在给他20万的资本和300个劳力,五年之内,他就能为公社赚取一个亿的利润……这还是很保守的估计。

感觉杨少宗在这个问题上有着很特别的自信心,徐保山没有继续说下去,转而道:“伢子,公社的问题还是非常多的,有些问题确实是不好整治,特别是劳动效率低的问题。公社现在也搞了几次工分改革,效果却不过如此,粮食产量倒是有点提高,亩产量还是差不多。”

发现徐保山并没有自己预想中的那么坚定,杨少宗决定暂时不谈办工厂的事。

他攒着力气推着板车,在心里琢磨着对策……还是要劝说徐保山这个公社的一把手继续坚持公社体制,发展和改革公社经济,带领社员们一起走上共同富裕的道路。

在心里思索了片刻,他和徐保山道:“书记,其实我这几年在市里读书的时候一直都在思考我们公社的事情。在我看来,咱们公社确实存在着四个比较大的问题,即贫穷、生产效率低、平均主义和左的思想僵化,归根结底其实就是一个问题,那就是左的思想僵化。我们想要让公社变富,就应该坚持中央提倡的原则,实事求是,解放思想,以解放思想、解放生产力和解放人的劳动积极性为主要改革方向,只要能够坚持这个方向,平均主义就可以被打破,生产效率低也不会是问题,贫穷就更不是问题!”

“呵呵!”

徐保山有些感兴趣的笑着。

徐保山也就这么一瘸一拐的陪着杨少宗走着,他能觉察到杨少宗和以前截然不同,没白瞎这几年在淮海机专的苦学,确实是学到了很多东西,就思想素质、理论素养和政治觉悟而言,旗山的同龄人中绝对没有第二个!

为此,他感到高兴。

他为自己曾经的老战友高兴,为旗山高兴。

徐保山琢磨着杨少宗的话,可不免的又有些意兴阑珊,道:“伢子,你现在说话就和咱们地委的彭书记一样,听起来很高明,可没有实际价值啊。伢子,你要是真有办法出几个招,书记给你记个大工分!”

杨少宗索性将板车停下来,自己坐在上面,和徐保山嘿嘿笑道:“书记,您还别说,我这真就有个招。书记,咱们就这么说吧,只要能解决劳动效率低的问题,公社经济肯定比家庭联产承包制要好很多。想要解决劳动效率低,那就得首先打破平均主义,我给您出的招就是责任工分制。”

“责任工分制?”

见到了肉,徐保山就真的有兴趣了,也一起坐在板车上重新点着一锅旱烟,和杨少宗续道:“继续说,掰开来,揉碎了,好好的和书记说道说道!”

杨少宗解释道:“责任工分制就是责任承包和按量计分。咱们给每个大队一份责任田区,每个生产小队在此基础上各负责五百亩到一千亩的田,生产小队下面的每个生产组重新规划,按年龄、性别、体力分成三个档次的多个小组,负责承担各种不同的工作。在责任工分制的规划中,公社给每一亩的责任田都划分一个基础定量,比如说每亩1300斤粮食,超过这个标准全部由负责的生产小队内部分配。对于各个生产小组,根据每次分派的工作量统筹划拨一个固定的工分,比如说拔一亩地的荒草就是200个工分,不管这个生产小组用多少时间和多少人干完,总之就这么多的工分。根据每个大队负责的责任田数量和实际的情况,给予一个最高工分指标,每年最多就那么多的工分,超标的部分归生产大队自行负责,如果有节省则根据具体的效果对干部给予一定的奖励,依次类推,各个生产小队也是这样!”

徐保山不由得一怔,连旱烟都忘了点。

仔细一琢磨,他愈发觉得这个责任工分制好啊,一下子就解决了几个最头疼的问题。

大部分人对公社的运作是不了解的,公社打工分的机构存在两级,一个是公社,另一个是生产大队,因为最终的所有工分都要汇总到公社,每个生产大队都会给自己多打一些工分,对于社员们磨洋工的情况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虽然在采用杨少宗这套责任工分制后,所有的工分仍然是要在公社汇总计算,可对各个生产大队、生产小队就有了一个很大的限制。

用责任工分制应对生产效率低和磨洋工是治标不治本,可也够用了,至少能起到很不错的效果。

徐保山越琢磨越感兴趣,可他也有点迟疑。

他这才将旱烟点上,仔细的在心里推敲了片刻才和杨少宗感叹道:“伢子,你这个责任工分制的招法灵光啊,不过,各个生产大队责任田多产出来的部分归大队自己所有,这恐怕不太好啊!再说了,这和承包给个人也没有多大的区别,指不定又有人要乘机将公社的田都给分了呢!”

杨少宗劝说道:“书记,这里面的差别当然是很大的,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解放人的劳动积极性,同时也保证了集体经营的原则。咱们公社这几年的亩产也就是一千六百多斤,如果能够激发大家的积极性,每亩能增加到一千六百斤,甚至是一千八百斤,大队内部依靠责任田多出产的粮食就能解决大部分劳力的生活口粮。再说了,只要能够让社员们增加收入,这不就是好事吗?”

“话是这么说啊!”

徐保山承认这个道理,问题是责任工分制的改革没有前例可供参照,万一搞砸了,公社就只能接受县委的要求撤社建乡。

想到这里,徐保山的心情愈发有些沉重。

此时的杨少宗也在琢磨着徐保山的心思,他感觉徐保山还是没有办法真正的接受“解放思想,解放生产力,解放人的劳动积极性”三个基本原则。

在这个时期,像徐保山这个年纪的类似的乡镇书记、村支书实在是太多,乡镇一级在82年到87年这个阶段基本都退休了,徐保山按道理也得在这一年退休,最多再撑一两年。

时代一直在不断的变化,总会有人跟不上新的节奏和步伐。

杨少宗索性换一条路,和徐保山说道:“书记,现在地委和县委不仅在提倡撤社建乡,还要搞撤乡并镇。咱们旗山公社一旦撤成旗山乡,后面就肯定要和旗河乡、黄集乡合并。您想啊,旗河乡可是有旗河酒厂这个国营大厂,咱们和它们合并能得到什么好处。您是说退休就退休了,可等您退休了,咱们旗山人怎么办,让旗河乡的那帮人管着还能有咱们旗山人的好果子吃吗?指不定是别人吃肉,咱们喝汤,甚至连一口热汤都喝不到吧?”

一听这话,徐保山真的有点激愤。

旗山公社撤社建乡就是87年底,和旗河乡合并成旗河镇则就是88年夏的事,后来,旗河酒厂不行了,旗山矿区又崛起了,94年,旗河镇才重新改称旗山镇!

改称旗山镇也没有实际的意义,真正的大权都是县委和旗河地区的那帮人在控制,没有谁真在乎旗山人的死活,只是想从里面捞到自己想要的好处。

身为公社的书记,徐保山当然清楚县委确实有合乡并镇的想法和动向,还为此专门和他谈过。

这些天,徐保山就在这个问题上挣扎着呢!

徐保山心里是有些愤怒的,可所有的情绪都隐藏在他内心的深处,轻易不会让任何人看见。

不管内心中卷动着何等波澜,徐保山依然是那样的板着黑脸,沉默无声的仿佛是在永久的思索着。

他像是下了一个决定,却依旧看不出喜怒且平淡的说道:“伢子,书记支持你的想法,好死不如赖活,咱们就把死马当成活马医……反正书记也快要退休了。”

杨少宗有点笑不出来,“退休”这个词让他感觉到特别的沉重。

徐保山这个老书记真是个好党员,不管以前在队伍里是否犯过错,不管县委那些造反派出身的投机派领导怎么讥讽他是个老左派的徐老瘸子,在杨少宗心中,徐保山就是一个永远明亮的榜样,也是他一辈子试图效仿的人。

关于徐保山的故事,很多年后就渐渐遭人遗忘,即便是在旗山也不再经常有人提及,可这段故事却一直都深藏在杨少宗的内心深处。

想着这一切,杨少宗愈发有种无比坚毅的觉悟,斩钉截铁地说道:“书记,我还是那句话,公社体制从长远来看确实有更多的优势,只要咱们解决了生产效率低下的问题,就肯定能让公社和全体社员走上共同富裕的道路。咱们闯一闯,如果能闯出一番成绩,那也是为全国其他剩余的公社做个典型例子,让国家也多一个改革参考线路,咱们是旗山人,大山里的汉子,咱们就得大胆的闯一闯!”

徐保山不动声色的抽着烟,心情沉重的感叹道:“你伢子说的好啊,再不闯,咱们公社就真的要撤了!!你明天一大早就去找管委会找书记,书记安排你在社里做事,你将责任工分制的这些想法落实成稿子,然后再拿到公社党委会上研究讨论。书记就拿你做个实验,不管你用多少天的时间完成草稿都给你三百个工分,抵得上挖十天的大田!”

杨少宗笑了笑。

他本来是想劝说徐保山支持自己办工厂,谈到责任工分制真是一个意外,但如果能暂时解决公社的生产效率低下问题,那也就算是意外的收获。

有一点,他心里是非常坚信的。

只要解决了生产效率的问题,解决了左的思想僵化问题,公社经济体制肯定要比家庭联产承包制优秀……特别是从长远来看。

公社经济这种生产关系的特点是能够集合群众干大事,比如说搞大水利建设、大面积开荒、大规模养殖、基础大建设、机械化大耕种,以及投资办厂、办教育、办医院等等,同时能在公社经济内部保持一个基础的社会福利结构。

不管是哪一种农村经济模式,农民实际上都没有得到土地的所有权和支配权,如果是公社集体卖地,最终平均分摊所得的收入还能高出一截,因为公社至少还有支配权。

“我们的方向应该是逐步地、有次序的将工、农、商、学、兵都组织成一个大公社,从而构建我国社会的基层单位!”

这是一个梦想,并且是可以实现的,只是这个过程应该是非常长期的,哪怕是对旗山来说,它也不是几十年内就能走完的路程。

杨少宗的设想是让旗山公社认清现实,回归到一个初级公社的基础阶段,摆脱左和右的纷争,保证集体公营经济和个体私营经济的共同发展,利用市场经济去补充公社经济体制的不足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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