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少宗肯定还是被宋方舟说的那些消息震了一下,可他没有在意多久,虽然他知道这些人一旦回到旗山会产生多大的影响和波澜,可他没有在这个问题上想到太多。
第二天早上,他还是正常的上班,一大早就去了宋庄的旗山酒厂。

此时的旗山酒厂只是一个真正的小酒坊,用围墙圈起二十多亩的荒地就算是有了厂址,盖起六间厂房就算是有了生严基地。

几天前,杨少宗已经代表公社和费老费长庚签订了专家责任合同,除了按照《返外聘专家待遇管理办法》所要给予的基本待遇外,只要费老和他领衔的专家团队在两年内完成配方,在旗山酿制出好酒,且这个配方可以大规模的投入现代化生产,他们就可以得到十万圆的责任奖金,费老单独拿三万,其余七个人均分七万块。

费老终究是费老,他毕竟是江东省最有影响力的酿酒大师,在省内徒子徒孙众多。

到了旗山考察了半个月后,费老将酒厂选定在紧邻旗山水库的宋庄,又从自己的关系网中挑选了七个人过来帮忙,除了费老事先就选择的那位苏老过来担任厂长外,还从玉壶春酒厂聘用了一名副总工程师负责酿酒设备工程,从汤池酒厂的老职工中找了一位国家级品酒师,费老的三儿子和三儿媳也被他喊了过来,他的三儿子也是省级酿酒师,儿媳原先是玉壶春酒厂的化验室副主任。

总计八个人的团队,国家级酿酒师一位,国家级品酒师一位,副高级职称工程师一人”省级酿酒师两人,中级职称的化验师一人,玉壶春酒厂的老采购员一人,原清河酒厂供销科科长一人。

苏老苏晋国既是省级酿酒师,也在老资格的酒厂车间主任和副厂长,常年主抓生产。

这八个人都是费老精挑细选出来的,采购、化验、调料、配料、酿造、勾兑、营销一应俱全,基本给旗山酒厂搭了一个国营大厂级别的班底。

毕竟工作了这么多年,也做了多年的厂领导”费老很有水准将财务会计出纳这些特殊工作全部空置出来,他不选人,而是让旗山管委会经济办自己抽人填补。

应该说,双方的合作到目前为止还是很愉快的。

费老和苏老也找了几个老师傅,负责在旗山酒厂带徒弟”其余则都从旗山本地招六十多个二十岁到四十岁的男社员”又补充了两个刚分配到淮西冷库厂的食品化工专业的大专生。

就这样子,旗山酒厂也成型了,开始了自己的第一步,在宋庄建第一批害池。

将车开到大门里,杨少宗刚一下车,早就等着他的费老就带着大家一起出来迎接,杨少宗上前和大家逐一握手,笑道:“大家可都在啊”

那咱们先去害池看看吧!”

费老笑道:“好啊,就等着你这话呢!”

随即,酒厂的这些老同志们就将杨少鼻带到厂里正在建的第一个害池前。

酒厂的灵魂就是害池,这就和做馊头面包需要酵母一样,不一样的醉母做出来的面包总有着不一样的味道。害池的奥秘就在于所有害池都需要害泥”这些害泥一般来自于其他的害池里,最好是同厂的害池,如果是从零做起,就需要从其他酒厂引入害泥。

有了害泥就用本地的新泥混合,让新泥发酵成充足的害泥做害池。

不同的害池的酵菌群都是不一样的,特别是在不同的气候条件中”

变化极其的大,考虑地理环境等因素,特别是本地的土壤因素,最好的方法还是先使用旗河酒厂的害泥。

费老这边在旗河酒厂认识一些人”可华边是死活不同意转让一部分害泥给旗山,无奈之下”费老只好利用自己的人际关系从旗河上游的徽省古井贡和下游的汤池酒厂选害泥,因为早年旗河酒厂的害泥就是用这两个酒厂的害泥中和发酵而成。

除此之外,费老又请了一些关系,到其他各个知名酒厂都调了一些害泥过来做实验,甚至是从五粮液酒厂也带了一部分害泥。

这些害泥在本地发醉新增后,有的是单泥单发,有的是多泥混发,陆续会建设二十多个小害池,用来做实验性的酿酒,最终看看哪个害池在本地是最适应的,效果最好的,最后就选择这个害池的害泥做为母泥,继续增酵更大规模的害池。

在酒厂已经成型的这个害池转了一圈,杨少宗就和费老问道:“这些害池能酿多少酒?”费老答道:“都是一般小酒坊的量,一两吨上下,年底差不多就能出第一头酒,掐头去尾之后,咱们再看看这些害池中哪一个效果更好。”

杨少宗忍不住追问道:“费老,按照您的经验,您觉得哪一个害池会更好点?”

费老琢磨了片刻,道:“说不准啊,这里面的道行深了,我琢磨了一辈子也没有弄明白。当然,基本还是有个大致的规律,主要还是根据你们本地的气候和湿度来看。我在旗山转了一圈,可以肯定这里是能酿好酒的,因为你们这里的环境是半密封的,周边都是山,旗山和旗河水库建成后,本地环境湿度更大,本地的水质化验了一下,应该说是很不错的。我总结你们这里的环境气温,基本就可以用闷热湿来形容,特别是夏天,冬天温度如果不太低的话,那就更好了。这样的环境出好酒啊!”听着这话,杨少宗不由得笑出声,道:“那可就是再好不过啦!”

费老又道:“小杨,我和老苏商量了一下,打算在你们这里采用高粱和糯米混配酿酒,用豌豆和小麦做酒曲。高粱最好是从川南一带采购,糯米就用本地的,或者是用徽北的大香糯。我和老苏说的这个配方其实也是咱们清河县一带的百年老字号配方,咱们酒厂以前有一个老师傅给传了下来”因为和咱们玉壶春的路数不一样,老酒厂一直没有用。那个老师傅早些年过世了,配方就只有我和老苏两个人最清楚,我感觉应该能在这里用上,不管怎么样,咱们也至少可以试一试!”

杨少宗点着头,道:“行,那就先试验一下看看效果。”

费老笑道:“你想清楚啊,连咱们玉壶春酒厂也只敢用陕南和川北的高粱,川南的高粱可是很贵的,成本很高,如果酿制的酒不能卖高价,那可是要折本的。对于一般的老百姓来说,他们可能也喝不出其中的滋味。

如果你后面嫌成本高再换一般的高粱味道上多多乒少有差别啊。很可能影响口碑!”

杨少宗笑道:“那您就直接说个更可行的办法!”

费老道:“办法多种多样,关键看你这个酒的定位。酒有九类,上三中三下三,一般的玉壶春就只能算是中上之作,也就只敢用陕南川北的高粱。”

杨少宗想了想,道:“其实我希望是酿制中上之作,但是量要大!”

费老道:“量大是很难的原浆出池是掐头去尾,就以五粮液为例,掐头去尾得丢掉六七成,运气最好的情况下也就是留一半。这些被掐掉的原浆就只能做其他的酒,因为它们的口感是不够的调上香精之类的东西,那也不过如此,一般人喝不出来,像我们闻一闻就知道了!”

杨少宗则道:“那简单,我一次出两个品牌,一个做中高档和中档酒另一个专门做中档和中低档的酒,两个品牌相互不影响。”

费老笑道:“你这咋)办法也是不错的。那行,既然你也不是要求做出茅台、五粮液那样的好酒之王,川北陕南的高粱就够己”

稍加停顿他又补充道:“当然,我们也可以从地方购进一批高粱糯米多做一些实验,多酿几个批次,逐个看看最终的结果。酿酒这种事情,说起来都有规律耳言,其实很多时候就是碰运气,顶多是抓着一点经验和规律去碰运气。旗山这个环境想要酿制好酒是没有大问题,究竟能有好,那就得一点点碰运气,碰个几十次总能遇到一个好结果。”

杨少宗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他本来就没有打算真酿制出茅台、五粮液这样的高档酒,能达到玉壶春、全兴大曲的级别就行了,确切的说,他是要建一个不倒的秦池。

他的计戈就藏在他的心里,如果一切顺利,他希望是在两年内完成配方、害池等基础工作,90年一次投入大笔资金,直接上六千吨原浆的酿造能力,93年向三万吨的规模冲击,95年直接冲击标王。

冲击一次标王后,他就撤下来,〖中〗央电视台和地方卫视的广告继续投入,但不会冲击下一次的标王。

拥有足够的资本和实力后,旗山酒厂就会选择另一种发展途径收购其他地方有一定知名度和历史酒厂,实现另一种意义上的多元化发展。

最终,他希望能找个机会运作出一个真正的高档白酒,实现高中低三档白酒的全面扩张。

真正最有趣的地方是他要将旗山肉联厂的渠道体系放开,将旗山酒业也纳入进去,通过整个渠道营销到全国范围内。

这就意味着他不需要在各个省征招酒类的经销商,他要绕过经销商这一层直接控制渠道,一出厂就直接到最底下的销售店。

最后,他还要建一个全国连锁的大面积的会员店,将所有的终端都拿捏在手里,建立一个真正的全面的食品帝国,霸占整个〖中〗国市场。

这是一个需要他一步步的去实现的大计划,如果完成子,旗山就有了一个挖不完的金山银山,而不是煤山铁山。

这一刻,杨少宗带着某种畏敬和崇仰的心理站在厂房里,看着眼前那些返外聘来的老师傅们专心致志的建着害池,他们的神情是那样神圣专注,充满了对酿酒事业的恭谨和感情,容不得半点的亵渎,仿佛自己所从事的工作就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最高贵的,最专业,最讲究…”!

从旗山公社征招的社员职工中也有些做惯了泥瓦活的老手,可他们只能在旁边搭个手,帮着做些力气活,负责建害池的只有那些老师傅,个别比较上心的社员才能下去搭一把细致活。即便是这样,老师傅们还千叮咛万嘱咐,生怕有半点的闪失。

从旗山招的这些人或许还不能明白,他们心里却是非常明白的…………

害池就是一个酒厂的根基,就是一个酒厂的灵魂。

他们的工作是如此的辛苦和讲宪,杨少宗看在眼里,既是羡慕,又有一些特别的感慨,这些老师傅原先在玉壶春、清河几个酒厂的工资也就是每个月一百圆上下,有些是前几年退休的,现在每个月的退休工资不过六七十圆。

他们在旗山这里返聘后,加上中高级技工的津贴,每个月满打满算也就是多赚三百圆。

他们辛苦了一辈子,积攒了一辈子的经验和技术也就是这段时间的收入最高,远在淞州和微州的那些旗山人呢………这些人一个小时可能就要赚上几千圆,只用三天的时间,有五十万本金的人就能变成百万富蕊踏踏实实的做事业,脚踏实地的做事………只能有这样的收入,钻一个国家的漏洞却能有那样可怕的收入,或许,这就是所谓的机会,所谓的命运,可遇而不可求。

就拿宋方舟来说吧,祖祖辈辈十几代人都不过是旗山这个老山区里的贫下中农,十几代人生生死死熬去了数百年的时光,居然有一今后代遇到了这样的机会。

也许,所谓命运,所谓机遇其实不过是上位者的狗屁借口罢了。

蝴蝶煽动着翅膀,世界不断变化,旗山人在不经意间变成了另一种意义上的温州人。

站在这间简陋的厂房里,看着这一圈圈宛如老井的害池,看着忙忙碌碌的工人们,杨少宗心里有着太多的感触,他可以不在乎那些在淞微两地炒卖国库券的人,别人会不在乎吗?

对于大部分人而言,世道如此艰难,生活如此不易,辛辛苦苦干了半辈子的收入抵不上别人三天投机倒把的零头,这种感觉会是如何的苦涩了。

此刻,看着这些辛苦的工人们,杨少宗所能感受到的更多的是一种不公平,整个社会的不公平,整个人类世界的不公平。

虽然那些接近七百位的旗山人中有很多都是杨少宗非常熟悉的人,有十几个人是他的同学,里面有赵大军的堂兄赵大贵,有徐小lì的亲姐姐徐小玲,有李光泗……可杨少宗在内心深处并不是特别的认同他们,只是觉得他们可以这么做,这也是他们的权利之一。

他们有权选择自己的道路。

当然,他们也有义务用他们可以接受的那些方式一起建设旗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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