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不下?
吃不下给我们啊!

如果林牧现在还在里面,苏流在他面前说这话,肯定二话不说把这炒面抢走!

一人之心同众心,短暂的沉默之后,下面的兵群直接就炸开了!

“白面馒头!真的?乖乖!师部这下是出血了!”

“这东西好吃!我以前见那地主老财过年时吃过!别说穷人家,就是地主家也才过年时做点馒头!远远闻着就香!”

“啥时候做好啊?你们别说了!越说我越饿!”

孙成笑眯眯地下达指令:“炊事班这就做!面不多,一人一个白面馒头,炒面、热水管够!不过这蒸面头要蒸布,大家看看自己身上有没有缴获的干净布,咱们这就蒸馒头吃!”

这话就没法说,一群兵几乎跟猴子似地想着自己有没有缴获什么好布,平日里也冲进过对方敌营,但谁能想到自己会蒸馒头吃?一时之间,还真难找!

山猴子本来也在看着别人找,突然就反应过来:“副排长!我那有!昨天在白虎团那捡的!看着挺好看的,就捡了回来。喏,就这个……”

怀里拿出的一块布递了过去,看着不小,孙成原本轻松的目光一下子直了起来,手忙脚乱地摊开那块布,看着上面的虎头标志哈哈大笑,满脸兴奋:“你小子!立大功了!这是白虎团团旗!我这就上报给你请功!哈哈!白虎旗!白虎旗!”

兴奋的孙成二话不说,拿着旗子就跑,只留下一群大眼瞪小眼,你看我,我看你的志愿兵。

“这……馒头还做不做了?”

“副排长都跑了,还没蒸布,估计不做了吧?”

“他娘的山猴子你瞎捡什么破布!这下馒头都没了!还立大功了?再大的功能当馒头吃?”

山猴子一脸委屈,远远看着孙成的身影说不出话来,眼神直勾勾地看着炊事班那边,看着对方把和好的面收了起来,只觉得欲哭无泪。

……

如果说,单只是这样的话,苏澈一家还只当是个笑点看,毕竟面就在军里,早晚是锅里的食,跑不掉。

可是接下来的剧情,一下子就让他们说不出话来。

轰鸣不断的坑道里,原先为能吃到馒头而喧闹的一群人,现在已经只剩下不多的几个,还个个身上带伤。

在一些上甘岭系列的电影里,包括自家拍的,为了给摄影留地方,坑洞里都是很宽敞,毕竟剧组里东西需要的占地很多。

而在这虚拟世界的技术支持下,路一菲他们甚至能“站在土石墙壁、站在半空”对战场进行全面的取材,狭窄的坑道,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

但在此时,坑洞里的人,没有一个在乎这些的,一个个豪气干云,似乎对于眼前的生死,并不在乎。

山猴子兴冲冲地跑了进来:“我路上捡了包饼干!兄弟们赶紧来吃!这东西一点就饱!夜里我再去翻翻,看看有没有……”

孙成笑着挥挥手,把山猴子叫来:“猴子,给你个任务!”

“是啥?啥都行!是要去阵地上鬼子身上有没有绷带?我知道!兄弟们受伤的多,没绷带不行!”

没否认,只是把桌上的叠得整整齐齐的一块破布交到了对方手上,孙成庄重道:“兄弟们可以死,但咱们连队要留个种子!战后咱们部队的重建就看你了!这是咱们的荣誉,绝不能让咱们连队因为全部战死而被裁撤!不许反对,这是命令!”

似乎是感觉自己话说得有点重,孙成拍了拍强抑情绪的山猴子:“你是兄弟们的希望,如果逃不掉了,把旗子烧掉!你任务很重!哪怕自己死了,也不能让军旗被鬼子缴获!听到没有?!”

“保证完成任务!”

山猴子压抑地泪声,引得孙成笑了笑,招呼旁边人拿来一块饼干:“那就趁天黑下山!告诉上面咱们的情况!填饱肚子后好好休息,去吧……”

……

黑暗的坑道里,似乎能够听到哭声,往日绝对不会出现的情况,孙成听见后却是没有在意,他知道自己的兵,哭的只有山猴子一个人而已,在这样的战场上,活着,从来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仗打到这个份上,看着自己身边亲若兄弟的战友一个个死去,每个人心里都有一种觉悟,一种“自己也该陪着大家一起死”的觉悟,生则同袍,死则同穴,难道不是天经地意的事情吗?

又不是没打过仗,抗战时期那些死去的兄弟们,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总是会来到自己身边,笑骂地拉着自己说话,翻看着自己屋子里的东西不住地聊天,那是自己最高兴的时候,有时候还会突然与大伙再一次来到战场,没有一点恐惧,只有“与子同袍”的笑声!

可是,当梦醒的那一刻,安全、平静的屋子,却成了最可怕的地方。

空荡荡的屋子里,兄弟没了,都死了,梦里摆弄得乱七八糟的家具,也规规矩矩地放在那里,整洁得让人发疯!

大家都死了,凑在一块热热闹闹的,为什么我没死?!

孙成不知道多少次涌起这样的念头,他知道,山猴子如果能够下山,那下半辈子,山猴子也一定会被这样的梦填满,到时候一定让他在屋子里多放点吃的,兄弟们再去看他的时候,也能填饱肚子……

到时候喊兄弟们把山猴子家具砸两个,碎片就丢一地,省得屋子看着空落落的,一个人在里面睡着,不发疯才怪!

心里乱想的孙成满意地笑了笑,又进坑道里查看了一番伤员,就来到一个弹药箱做成的桌子上,想了想,拿出了自己的钢笔,找了张纸,开始写了起来。

……

先前孙成的想法,通过话外音的方式,苏流一家人都能听到,视死如归的心情,听得苏澈泪流满面,钻到苏妈怀里不住地哭。

苏流心里也难受,他很想知道山猴子这群人,当初究竟有没有吃到那个馒头,如果没有,哪怕自己付出再大代价,也想给他们补上!

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应该去给这些烈士送上满满一大盘的馒头,而不是什么花束!

压抑至极的苏澈,再听到、看到电视里孙成写的信,变成了由《那年那兔那些事》的表现方式后,终于再也忍不住,四五十岁的人了,跟苏澈一样泪湿衣襟。

“亲,展信佳,最近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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