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叔身体不好,不能喝酒,你去给我看着,他要是每天喝的酒超过三小杯,你就制止。”
“他听我的么?”

“不听?不听你就把他酒桌、酒杯给他毁了!”

想着刚刚林牧给自己讲的话,李痴咧嘴一笑,有如恶作剧一般地一脚把塑料桌踩废,杯盏碎裂一地,惊得周围武行后退连连。

“可惜这些吃的了,不过叔他不能喝酒,我等会再找东西吃……”

他在那若无其事,甚至有些可惜,旁边三四桌的武行,可就直接被吓到了。

硬塑料桌子,大排档很常见,看着很薄很轻,一脚能踢飞几米远,但却没人敢打保票能一脚踩断的!

那弹性,那卸力,不把人弹得下盘不稳就很难得了!

即使是一个成年壮汉,站在上面用力踩踏,顶多也就踩断某一两根桌腿,哪有向李痴现在这样,一脚下去,桌子四腿如同阅后似的齐齐断飞?

“你敢砸桌子!我……”

喝醉酒后的武行们,不乏那些平素喜欢打架的,直接就冲上前来,挥拳相向。

对于他们,李痴并不在意,一手一个,一个照面间,就打落一地。

林牧说过,外面有人想打他,就还手,很简单的逻辑,李痴还是明白的。

“喂!你们打架别在这打!砸坏的桌子,谁赔!”店老板也是彪悍的,虽然有些怕,但林镇英平素常来这里,挺讲道理,他倒还心里安定。

李痴咧嘴一笑:“你别怕!我哥说了,要是因为不让我叔喝酒弄坏的东西,就让我叔赔钱,他有钱!今天他喝醉了,我给他要钱给你!”

说完,他就真这么走到林镇英跟前,熟练地摸着他的衣兜,从里面找到相当数目的钱,给了店老板。

如果林母在这里,一定笑出声来,平日里李痴与小萝莉,在街上看到什么好吃的东西后,小萝莉就是这么摸林牧兜的,看来这套动作被李痴记得很清楚。

喝醉酒后的人,第二天常给自己找借口,说自己酒后神志不清。

但其实喝过酒的人都知道,除非喝到最后人已经迷失,否则之前精神只会更灵敏,只是胆子更大,一些平时不敢说的话,不敢做的事,犹豫一下后就能做出来。

这些事情,不包括动手打自己当成侄子一样的李痴。

林镇英很生气,换成旁人,敢砸他酒桌,一点面子都不给地摸他钱包,他直接就一顿老拳打出来了,就算是林牧都得打一架再说道理。

但眼前的李痴,他知道是个什么情况,虽然一身蛮力功夫,连林牧都不敢轻言胜过他,但偏偏心性与个五六岁的幼童差不多,叫自己一声“叔”,就把自己当成长辈一样地敬重与依恋,否则也不会这么随意地就去他身上摸钱。

即使是扬言着打架,那也很正常,就像小萝莉常常喊着要和林牧比武一样,虽然每次都被林牧按在腿上打屁股,但依旧乐此不疲。

这样的情况下,即使林镇英酒后不想约束自己,又哪里会对自己的子侄出得了手?

恨恨地拍了李痴的头一巴掌,林镇英怒道:“林牧那小子还说了什么?!”

李痴狡黠地把店老板找的几十块钱放回钱包,两个一块钱的硬币却是装到了自己兜里,就像平时给林父买烟,剩下的几毛钱,就是自己与小萝莉买麻糖的跑路费一样:“我哥说让我照顾你回去,叔你吃饱了么?我背你回去吧!”

看着这个傻笑的李痴,林镇英扬在半空的手,怎么也落不下来,一场变故,十成酒倒有五成变成冷汗流出,当下挥了挥手,旁边一直没喝酒的陈少飞,就赶紧跑过来给他叫了个出租车,连着李痴一起塞到车里面。

看着出租离开,陈少飞瞧着一群被摔倒在地上的师兄弟,忍不住鄙视道:“还躺着干什么?赶紧起来!还想让师父给你们出气不成?一群人打不过一个三师兄,你们还有心计看师父出手?”

旁边王鹏酒意早就醒了,有些后怕地扶众人起来:“我当初见过三师兄出手,没想到才大半年,他功夫又有长进了,刚才那几下出手,几个师兄弟躲都躲不开……”

陈少飞看着远去的出租向往道:“躲得开才怪了,就是不知道咱们什么时候能这么厉害……”

……

第二天剧组。

“再把闹闹名字写一页!”

昨天晚上出手惊人,震撼数十名武行的“三师兄”李痴,这时正乖乖坐在剧组椅子上,拿着根铅笔费力地写着,林牧坐在桌子另一边,不时拿自己随手折下的柳枝,敲敲他那不规范的坐姿。

随眼一瞄,简直不忍直视,李痴写出来的那一个个的“闹”字,直如山里的石头一样,大大小小,就算在“蟹爬体字”里,那也是大闸蟹一般的存在。

不过林牧并不在意,只是一边瞧着手里的一本买来的《伤寒杂病论》,一边教导着他写字。

这个徒弟哪里都好,心性淳朴,功夫过人,力气更是惊人,放到古代,估计是个如同许禇一般,力拽耕牛的猛将。

可惜就是不识字,小萝莉一会就学会的东西,他怎么也记不住。

就算是用的手机,费了好大功夫也才教会他接打电话,电话薄里的联系人,要不是林牧给他设置了来电显示的人物照片,估计他想给林牧打个电话,都找不到号码。

这样的智力,让林母一直担心,前两次让他去美洲,费了好大功夫教会他流程,林牧还偷偷派了个人一路跟着,只是没让他知道而已。

“做得好!这几个月,你就住这边,饿了找英叔要钱,就是不让他喝酒!谁敢缠着英叔喝酒,就揍他!”林牧肯定了他昨晚的行为。

李痴咧嘴一笑:“那哥你回来接我时,记得给我带点好吃的!”

林牧笑了笑,把玩着手里的柳枝,起身走向了正在忙碌的剧组。

一群武行,瞧着林牧的眼光都有些躲闪,正在指挥的林镇英瞧见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置气地没说话。

林牧哈哈一笑:“和你讲道理讲不通,也没的办法了!《醉拳》的拍摄你负责,记得照顾好大个子,我先走了!”

竹枝随手一丢,拿起自己随身带着的一柄练功夫用的长剑,林牧快意地笑着,登上了王鹏给他打开的汽车里

程龙有些担心地瞧着林镇英,林牧这么随便,他担心林镇英心里会有想法。

握着文件的手,叹气地放了下来。

“如果因为练醉拳,而把自己喝成一个酒鬼,那是得不偿失。电影里的道理,我竟还没阿龙你理解的透彻,也难怪小林生气了……”

……

林牧现在有两架飞机,一架是德卢斯送的,一架是前段时间订购的国产飞机。

本来还觉得有点太浪费,但后来发现市场上的药品配送供应,时常出现问题后,他就把一架飞机专门拿去应急,倒是正好。

“产品的供应配送,一向是实体大公司的一个难题,接替乔布斯的人,就是苹果负责这方面工作的库克。连小米这样的大牌子,都常常在某个销售点都拿不到货。这就是根基太浅,硬实力还不足的证明。希望能在这架飞机的使用期内,我能够拥有这么一个好的配送团队吧!”

飞机上,林牧看着文件,有些郁闷,自己现在手下人才紧缺,虽然厂房建立起来了,但与之相关的人材,还要再有两年,才能保证充裕。

两年后,自己又织起多大一个摊子了?估计到时候更加地缺人!

旁边千叶光子看出了他的心思,安慰道:“叔叔,安心吧!现在公司虽然有些小问题,但都不算什么,只要慢慢磨合,迟早会一切都好的!”

林牧点了点头,放下文件:“行!这一次带你回家,就不谈公事了,你这整年忙碌,也正好放个假。”

千叶光子展眉笑道:“那可挺好,爸爸最近心情不好,我正好陪陪他……”

笑容里,有些苦涩。

林牧知道她为什么难过,但却没有劝解,这是千叶一真自己选的路,根本没法阻止。

上一次来扶桑时,千叶一真带自己看遍了这个国度的弊病,悲观得像个被国家抛弃的疯子。

在外人看来,千叶一真也确实是个疯子了,明明这边经济,是全球有数的发达国家,偏偏他就因为一些网吧难民,以及最普遍的职场员工的悲观,而在那里杞人忧天。

因为这个缘故,他将千叶光子托付给林牧,算是给自己女儿找了个护身符。

林牧见到千叶一真时,他没在京都,而是在外面山林里的一个破旧的村落里。

村子里的房屋,低矮破旧不堪,是几百年前的民屋样式,是剧组新近搭建的,他们正在这里拍戏。

林牧见他正在忙碌,也就没再打扰他,而是与千叶光子一同,在旁边看着。

……

“山贼!山贼!”

泥泞之中,一个手持双刀的古代武士正疯狂大叫,脸上竟然满满的都是兴奋。

对面一群骑马持刀的人,却是理也不理他,甚至没理会这个小村子,直接从道路上奔腾而过。

“他们不是山贼,胜四郎!”

“不对!是山贼!山贼!为什么没有山贼来?为什么没有?山贼都去哪里了?为什么一个都没有了!”

“……战争结束了!胜四郎!我们都已经没有用处了!我们只会杀山贼,战乱时我们还有存在的意义,可是天下太平,我们连锄头都不会拿!我们已经是废人了!”

“不对!武士是受人崇敬的!我们去京都!天皇需要我们!”

“没用的!没有人需要我们!我们已经没有了存在的意义!没有人需要我们的保护,他们只是把我把看成了手里的刀,用来追逐利益的刀!”

几个穿着破旧的武士,在那里痛哭哀号,那种特有的悲观绝望的情绪,似乎一直在这个国家笼罩着。

林牧懂日文,对他们的对白听得很入清楚,见到旁边导演桌上,有着一份剧本,就把剧本拿来观看。

这是一个战乱时期,村民雇佣七个武士,来保护自己村子安危的故事。

这在扶桑历史上,很常见,这样的剧情,也常常出现在电影里,用来体现武士精神。

但这个剧本,似乎有些不一样。

武士们奋力拼杀,终于保护了村民安全,却因为天下太平,而失去了活下去的意义。

村民为了避开战火,从嘴巴里省出食物,来雇佣这些武士。明明是靠自己的努力避开了战火,但天下一太平,战乱时听都没听说,从来没有保护自己的皇帝,却派兵来接管了他们,种种苛捐杂税,接连而来。

至于那些大人物的争夺天下,在这剧本里只是一个小场景,显示了他们种种为了胜利,而不择手段,从来没有管过百姓生死的计谋,如同遮蔽了太阳的乌云。

……

“有意思……”

林牧拄剑入地,坐在椅子上,对这个奇怪的剧本,看得津津有味。

这里面蕴含的道理,只要不是瞎子,傻子都能感觉出不对,尤其是在这剧本的最后,更是意有所指。

四名武士的坟前,插着他们生前所用的兵器,三名哀悼的武士坐在那里。

“久藏,我们去哪里?这天下已经没有我们生活的意义了!”

“是啊久藏,胜四郎说得对,今天我去村子里时,那些村民看我的眼光,是警惕的,他怕我们变成山贼,去抢他们的粮食!”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听说,在海对岸的那一边,有一个国家,他们的百姓同样经历无情战火,他们的武士同样从战乱,杀到天下太平。可是等到天下太平时,那些武士并没有失去信念,他们很高兴地放下刀剑,拿着官府给的粮食和农具,在分给自己的田地里,重新武士前的农夫生活……”

“不可能!他们的皇帝不怕他们造反吗?他们的村民不怕他们的抢掠吗?他们能够忍受住名利的诱惑,不去城市里做人上人,享受无尽的美酒美食吗?!久藏,你在骗我们!”

“我没骗你们,可能在海的那一边,那些武士,最后真的在战友的坟前,平安喜悦地生活着……”
网站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