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早产,现在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但是想继续医治,就要打免疫针,目前暂定是三针,只是这针有些贵,你们家长商量一下吧,这会可以去抱抱孩子了,下午三点前把主意告诉我好了!”
中原省会下面的一家医院里,一个有些肥胖的医生平静道,这样的事情,他每天都在做,也没功夫再去用什么客气的表情了。

听说小孩情况已经稳定,一旁高高瘦瘦,还带着副近视镜的王占岭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丝喜意来。

他后面的妻子与岳父岳母,更是几乎要喜极而泣,一个劲地对医生说着谢谢。

王占岭是一个标准的农村大学生,出身贫寒,但上完大学后,自然而然地就留在了城市,原本他还是觉得上天挺眷顾的,因为自己的妻子,是本市的一个独生女家庭,家里还有一套房子,免了他为房子着急的辛苦。

这已经很幸运了,他也一直很满足,尤其是在七个月前,他一度觉得自已终于苦尽甘来,因为已经快要四十岁的他,终于有了孩子。

忙于上学,忙于工作,三十多岁才结婚,妻子之前又想着找工作暂时不要孩子,现在怀了孕,也终于了了他人生里最后一件大事。

可是,就在他对未来充满希望的时候,噩运却也悄然降临。

在妻子怀孕七个多月时,却突然早产,小小的婴儿出生后,直把众人都吓了一跳!

又瘦又小的身子,因为早产,连哭都不会哭,躺在婴儿保温箱里,平时里看着极小的呼吸机,几乎把他的小脸都全部盖住。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出生,却不闻一点哭声,甚至都没有好好看过,只是见医生用各种各样的方法医治,当签手术告知书时,他整个人几乎都要崩溃。

早产的原因很简单,医生检查说是因为妻子,宫颈短,是遗传病,之前没敢告诉自己,是怕自己嫌弃,怀孕时也是抱着侥幸心理。

这些弯弯绕绕,王占岭已经顾不上了,他现在一心只有儿子的安危!

现在,终于暂时稳定了!

短短的几步路,他从来不知道竟然这么牵动人心,整个人耳间只有自己的心跳声,脸上耳后,全都涨得火热,心里激荡得根本无法言喻。

只是这份“情况稳定”的喜悦,很快就被孩子那依旧不妙的情况所摧毁。

岳母小心地想要抱起婴儿,但抱起一半,却又没敢抱起,因为婴儿很瘦弱,屁股上根本没肉,仿佛皮下就是骨头,又薄又清,让人担心稍稍用力,就能把他的皮肤碰破。

“这小孩能养活么……”

岳母小声嘀咕的话传入耳间,妻子忍不住抱脸痛哭,即使岳父赶紧让她别说,都不法抹去一家人心里的阴霾。

心神呆滞了一会,王占岭反应过来,走出婴儿间,问向主治医生:“大夫,你说要打的那个免疫针,要多少钱?”

医生正在看着电脑,闻言头也不抬地道:“一针6000!”

“这么贵?!”王占岭吃了一惊。

“国外进口的!”医生终于抬头看他,“倒是有便宜的,国产的,一针900的,你要用么?”

一针900,放平常的小病已经是天价,但在这种场合,却是“便宜”得让人没法心安,忍不住怀疑这才“900块”的针,能顶个什么用,中间又有多少偷工减料。

名字叫“免疫针”,想想也知道是后天补孩子免疫力的,哪个家长会在这上面省钱?

可是一针6000,三针就是1.8万,加上其他的住院费,医治费,也是个很大的数字了。

自己虽然没有房贷的压力,但这几年存的那点钱,以及与朋友借的钱,差不多有十万,都已经全都砸到先前的医疗上了,手头总共也就只有一万多点的活钱,连两针都不够!

医生话里说得很轻松,但王占岭却觉得对方的语气很刺耳,就仿佛在明白地问自己,没钱还来治什么病一样!

孩子先前的情况,一些交心的朋友,曾经试探地建议他,那么微弱的救治希望,还不如再生一个。

按照理性,这确实是最好的解决方法,但每每想到保温箱里那个小小的、还不会说话的婴儿,这种念头,就如烈阳下的一片雪花一样,根本留不到心里!

必须治!

“张主任,‘他’已经来了……”一个护士走了进来说道。

张医生点了点头:“行!那这位病人家属,你再考虑考虑,先不急,你慢慢筹钱,下午三点前把结果告诉我就行!”

王占岭已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的房间,也不知道那个身后,一进入房间的病人,为什么一进去就把门反锁住。

他甚至都没敢去楼上去看看自己那个尚还在保温箱里的儿子!

老家母亲已经七十多岁,穷困得厉害,兄弟几个也都尽力帮过自己,自己实在是不知道再去向谁借钱。

难道,就这么放弃了?

真正的一念决生死,平日里在武侠小说中,看到这句话时还觉得很有意境,很酷,但真到自己面对这样的处境时,他只觉得心如刀绞,一个一米八高的大个子,难受地坐在过道椅子上伏身捂脸病哭。

原本正要离开的护士妹子,见他这样,想起他的病历本,张了张口,最后还是忍不住走了过来,给他递了张纸巾:“那个,我记得你叫王占岭是吧?你可以试试用那个900的针的,效果也……”

“咳咳!魏云!你的事情做完了么?刚才有病人按铃,你还不快去?”一个路过的医生极有深意地看了眼她。

这个护士,正是林牧的高三前桌萝莉魏云,几年之后的她,已经是名出色的护士,只是脸上还有点青稚之色。

魏云低头应了一声,又看了眼王占岭,叹了口气就离开了。

王占岭站起身来,冷冷地看了眼这个医生,转身向着楼外走去,他想再给自己认识的人打打电话,看看能不能再借几万块钱。

这名路过的医生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也不知道是不是外国电影看多了。

只是这样的动作,这样的表情出现在一个医生身上时,却让人觉得有一种莫名的恶心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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