蠡口,日军驻地。
秋田上半身只穿着一件衬衣,神情木然的跪在野战帐蓬内。

秋田怎么也没有想到,对暂编七十九师残部的追歼战竟是这么个结果,当他接到了方面军司令部措辞严厉的电报,当他得知他追杀了整整一昼夜的暂编七十九师,竟然已经从福山镇渡过了长江,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太狡猾了,中国人太狡猾了,他们骗人!

感慨之余,秋田却不得不承认,这一仗他输得其实并不冤。

还有什么好多说的呢?以三个步兵联队之优势兵力,扫荡围歼一支区区不过两三百人的国*军小部队,非但没能以泰山压顶之势将其一举碾碎,反而被对方搞的是灰头土脸,损失了将近一个大队的兵力不说,最后竟还让对方从容突围。

仗打到了这个份上,秋田也实在找不到替自己开脱的理由。

“铿……”冰冷的金属磨擦声中,秋田缓缓抽出自己的军刀。

秋田的军刀虽不是天皇御赐军刀,也不是祖传的武士刀,而只是一把制式军刀,却也被秋田磨得锋快异常,刀刃更映肌生寒。

轻拭刀锋,秋田难掩眉宇间的失落。

事到如今,秋田也只能藉剖腹来维持他最后的尊严。

如若不然,非但他个人,便是他的子孙、整个家族都将背上耻辱骂名。

紧闭的帐帘忽然被人从外面掀开来,一个少佐带着两个少尉大步进来,那两个少尉进帐之后立刻左右分开,一个站到秋田右侧,拔枪以待,另一个却拔出了军刀,虎视眈眈的站到了秋田的身后,并且高高的举起了军刀。

这三个人,却是来监督秋田剖腹的。

“秋田桑。”少佐冷漠的说道,“你拖的太久了。”

秋田抬头冷冷的扫了少佐一眼,先将军刀搁在膝盖上,再伸手解开衬衣钮扣,然后重新拿起他的军刀,双手紧紧握住刀刃,以刀尖对准自己小腹,稍稍酝酿了一下情绪,秋田便猛然将双臂一收,锋利的刀尖便噗的刺入了他的小腹。

刀刃入体,秋田的脸上便立刻流露出痛苦之色。

不过这小鬼子也是真狠,咬着牙又往里猛一送,刀尖便从他的身后透背而出。

这还不算,秋田竟又咬着后牙槽横转军刀,往左右使劲切了两刀,这小鬼子,竟然用军刀在腹部切了个血十字!

“大日本帝国万岁,天皇陛下万岁!”

在小腹切出一个十字之后,秋田拼尽最后的力气高喊了两句口号,然后往前一仆,拿脑袋顶着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竟是标准的武士剖腹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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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联驻中国公使切列夫兴冲冲的找到了美国驻华武官史迪威上校。

“史迪威上校,你听说了吗?”切列夫难掩眉宇间的兴奋之色,“松井石根已经退出现役,华中方面军已经临阵换帅了。”

“听说了。”史迪威微笑道,“这也是意料之中的结果。”

史迪威一边说一边往烟斗里填烟丝,又接着说道:“松井石根调集了三个联队,将近一万的兵力,却竟然无法剿灭暂编七十九师区区几百人,仗打成这样,松井石根又还有什么脸面留在华中方面军司令官任上?”

“谁说不是?暂编七十九师残部突围的消息传开之后,美联社、路透社、塔斯社第一时间援引了这一消息,就连德国每周关注对此也是冷嘲热讽,暗讽希特勒找了日本这么个不靠谱的盟国。”切列夫摇头大笑,“日本皇室还有日本政府这次真是颜面扫地喽。”

“这才哪到哪?好戏才刚刚开始呢。”史迪威划着火柴点燃烟斗,然后叼着烟斗走到窗前,看着窗外浑浊的黄浦江对切列夫说,“切列夫先生,不知你有没有感觉,反正我是感觉到了,一颗将星正从东方世界冉冉升起?”

“将星?”切列夫问道,“你是说暂编七十九师师长?”

“不不,根据我的情报,暂编七十九师师长钟横已经在无锡一战中阵亡,暂编七十九师的参谋长也已经战死。”史迪威摆了摆手,又道,“据我据知,指挥暂编七十九师残部从无锡突围,并创造一系列神奇战迹的却是另有其人。”

“是吗?”切列夫说道,“不过必须得承认,此人的战术指挥能力还行。”

“还行?”史迪威笑道,“切列夫先生,请恕我直言,既便是从伏龙芝军事学院毕业的高材生,只怕也比此人强不到哪去。”

不等切列夫反驳,史迪威又道:“此人能够带着两三百号士气低落、装备匮乏的国*军残部一举端掉日军第6联队的司令部,能够出其不意,击毙伏见宫俊彦,更能够带着残部从上万日军的围追堵截之中突围,如果连这样的表现,都只能够评为还行,我实在想象不出,在你眼里的优秀又该是什么样?”

“好吧。”切列夫也觉得史迪威说的完全在理,当下耸了耸肩,微笑着说,“我承认,此人的战术指挥能力,的确堪称优秀!”

史迪威又说道:“我很好奇的是,国民政府究竟是从哪找来的如此优秀的军事人才?可以肯定的是,国民政府的中央军校、陆军大学战术思想呆板,教学手段落后,已经与世界军事潮流严重脱节,绝对不可能培养出如此优秀的军事指挥员。”

切列夫说道:“难道此人曾经前往德国柏林军事学院留学?”

“国民政府派往德国留学的也就那么几个人,都有案可查,此人明显不在其列。”史迪威摇摇头,又道,“不过,经你这么一说,我却想起来一件事情,事实上,国民政府除了往德国派谴留学生,也曾经派出青年军官前往美国的西点军校深造。”

“国民政府曾经派出军官前往西点军校?”切列夫道,“我怎么不知道?”

史迪威忙道:“这是非官方的,派出单位是八国银行税警总团,不过从时间上看,第一批学员此时应该已经学成回到中国。”

“警察部队?这跟暂编七十九师有什么关系?”切列夫哂然道,“要说,早年前往我们伏龙芝军事学院留学的国*军军官可是不少,暂编七十九师前身七十九路军,也曾派出一批军官前往,没准此人就是优龙芝军事学院的学员。”

“不可能,你们伏龙芝不可能教出这样的学员。”

“你胡说,我们优龙芝军事学院可比你们西点军校强多了。”

观点不同,切列夫和史迪威开始了又一轮的激烈争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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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不说切开夫和史迪威在那里争论,造成两人争论的始作俑者徐锐,此刻却已经来到了运河西岸的杨家角。

徐锐之所以要再走一趟杨家角,就是为了接回李海带走的那个排。

徐锐很清楚,他虽然已经给暂编七十九师独立营注入强悍的种子,可这粒种子才刚刚萌芽,要想这颗小苗茁壮成长,就必须不断的进行浇灌,而浇灌的养料,就是不断的给独立营将士灌输不抛弃、不放弃的思想。

所以,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迎回李海带走的这个排。

哪怕这个排已经只剩一个人,也必须把他带回去。

李海他们临走之前,徐锐曾跟他说过,独立营主力会在包兴镇上等他们。

可现在独立营主力已经开拔,而且从时间上看,这会差不多已经渡过长江,所以他必须走上一趟,把李海和他手下那个排接回来。

绕过何家角,又转道向东直奔包兴镇而来。

一路上徐锐凭着近乎野兽一般的敏锐直觉,总能提前预知到危险,提前避过鬼子的搜索队,有惊无险的到了包兴小镇外。

徐锐还在镇口发现了李海他们留下的痕迹,一枝被遗弃的德国造施迈瑟冲锋枪。

黑七从地上捡起那枝被遗弃的德国造施迈瑟冲锋枪,便兴冲冲的对徐锐说道:“营座,肯定是李海他们,小鬼子的常设师团可不装备这玩意,丢雷老母,李海这衰仔还真挺行啊,居然真把一个排的弟兄带回来了。”

凭心而论,当初分兵之前,可没几个人认为李海还能够活着回来,更不认为他能带着部队回到包兴镇。

说完,黑七就兴冲冲的要往镇上走。

“等等。”徐锐却一把拉住了黑七,沉声道,“有情况!”

“有情况?”黑七立刻将挎在肩上的三八大盖卸下来,操在手里,跟在黑七身后的何书崖也立刻警惕起来。

徐锐闭上眼睛,神奇的感知力顷刻间像蛛丝漫延开去。

过了七八秒钟,徐锐闭眯的眼睛便猛然睁开,沉声道:“对方只有不到十人,就躲在镇口的那座大院子里,而且看他们藏头缩尾的模样,应该不会是小鬼子,但是李海他们多半已经落入到他们手里,就不知道这伙人是敌还是友。”

黑七立刻叫道:“丢雷老母,管他是敌还是友,敢动我们独立营的人,****!”

徐锐嘴角便不经意间绽起一抹笑意,经过这段时间与他的短暂相处,包括黑七在内的独立营官兵已经明显受到他的影响,性格、行事作风正在变得越来越强悍,甚至于开始变得有些蛮不讲理,不过,这才是铁血军人该有的样子。

徐锐又把黑七、何书崖叫到跟前,耳语一番。

再然后,三个人就转身退了回去,消失不见。

又过了不到半个小时,天色就逐渐黑了下来。

借着夜幕的掩护,徐锐、黑七还有何书崖却是出现在了小镇的北侧,借着镇上废墟的掩护,从背后无声无息的接近到了那栋大院的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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