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之后,南京宪兵队司令小岛健带着几只录音唱盘走进了畑俊六的办公室,又在河边正三的帮助下,将录音唱盘放进留声机,开始播放。
留声机里立刻传出一个老妇人的哭喊声,不过畑俊六听不懂。

畑俊六听不懂不要紧,因为小岛健是个中国通,他可以翻译。

小岛健对老妇人的哭喊声进行同声翻译:“狗剩,狗剩我的儿,娘想你,娘想你,娘真的好想你哇,嗬嗬嗬嗬,狗剩哇,你不知道,小日本刚对武汉进行了大轰炸,还往咱们村扔了两颗炸弹,咱家房子被炸塌了,你爹也没了,嗬嗬嗬嗬……”

日本人真是死脑筋,小岛健连老妇人的哭声都逐一翻译了过来。

不过一个大男人却学老妇人在那里哭嚎,真是要多瘆人就有多瘆人,但也正是因为这份瘆人,才使畑俊六格外的动容,这还只是小岛健在这里学着人家哭,这要换成当事人,也就是这老妇人的儿子,那个士兵,完全可以想象他心理上会有多悲恸。

将心比心,如果他畑俊六的母亲也如此哭泣,他一定会受不了,一定会找人拼命。

这只留声唱盘是小岛健特制制作的,紧接着,就是那个老妇人儿子的战地留声了,相比老妇人的恸哭,他儿子却显得冷静得多,只不过,从他语气里透出的那种刻骨的仇恨,既便隔着遥远时空,畑俊六他们都能够清楚的感受到。

“娘,你放心,爹绝对不会白死的,我一定会在战场上多杀鬼子给他老人家报仇,血债要用血来偿还,我会让小鬼子知道,咱们中国人绝对不是好欺负的!还有,娘,如果,我是说如果啊,如果有一天我已不在了,你就给秀姑寻个好人家嫁了吧,她还年轻,今后的路啊还长着呢,可不能把她耽搁了,啊。”

留声机还在转,畑俊六却不想听了。

“够了,我想我已知道怎么回事了。”畑俊六示意小岛健将留声机给关了,然后阴沉着一张脸说道,“小岛桑,广播还在继续吗?”

“哈依。”小岛健顿首说,“从大前天晚上开始,大梅山广播台就没有中断过广播,不过时间并不固定,有时候是早上,有时候是中午,有时候是下午,还有时候甚至是深夜,广播内容却是大体相同,不是所谓的战地留声就是演讲,还有……”

稍稍停顿了下,小岛健又说道:“还有,根据我们潜伏在上海、武汉、重庆等地的特工传回来的消息,大梅山广播台的广播节目已经在后方引起很大反响,尤其是武汉三镇,那里的支那人简直都快疯了,就连学生都组建了什么青年学生决死总队,向国民政府请愿,要求开赴皖中战场,与皖中挺进旅暨大梅山独立团并望作战。”

河边正三沉声说道:“大将阁下,这就是宣传战哪,这就是舆论的力量!”

畑俊六下意识颔首,对于舆论宣传战,他并不陌生,因为日本也是这方面的高手,在国内针对国民的舆论宣传就做得非常之到位。

就说这次中日战争,明明是侵略战争,可是在日本政府不遗余力的舆论宣传之下,广大日本国民竟真的认为这是解放中国,解放整个东亚的圣战,因而对这场战争进行不遗余力的支持,这就是舆论宣传的可怕之处!

通过舆论宣传,真可以将黑的说成白的。

通过舆论洗脑,真可以将稻草说成金条!

唯一的区别是,之前日军只享受到了舆论宣传的好处,而现在,他们却终于品尝到了舆论宣传带来的威胁,不过这个也在情理之中,因为任何事物都有正反两面,既然他们日本政府可以搞舆论宣传,中国政府当然也可以搞。

畑俊六只是没想到,中国人的舆论宣传也会如此厉害!

就说大梅山广播台,其所录制的音频字字都直戳泪点,很轻易就能激起广大中国人对日本人的仇恨,更能激起广大中国人对前线抗战将士的崇敬、同情以及支持,此足见其舆论宣传水准之高,简直是让人叹为观止!

只不过,既然他们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就绝不能再任由对方施为了。

必须想办法摧毁大梅山广播台,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尽快摧毁这个广播台!

当下畑俊六回头对河边正三说:“河边桑,立刻给值贺桑打电话,命令华中方面军直属航空兵团全体出动,对,所有攻击机、战斗机,全部出动,对肥城进行地毯式轰炸,再给野战重炮兵第5旅团去电,命令他们将肥城彻底夷为平地!”

“哈依。”河边正三重重顿首,转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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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红拂八爪鱼似的缠在徐锐身上,幽幽唤道:“禽兽。”

徐锐嗯了一声,微眯的眼睛却没有睁开,只有那双粗糙的大手仍然在赛红拂修长的大腿上游走,留恋忘返。

赛红拂用双腿夹住了徐锐的魔爪,不让他肆意游走,一边却拿俏脸紧贴着徐锐胸口,幽幽说道:“有时候我真想跟着你离开这,离开战场,躲得远远的,就过咱们俩的小日子,养几只鸡,养几头牛,再生一堆的娃,那日子该多美?”

“厌倦战争了?”徐锐微眯的眼睛终于睁开,笑着说道,“还是说,厌倦了当双面间谍的日子?要不然就跟青白团摊牌吧,就说你不打算再跟着他们陈氏兄弟,打算洗心革面,跟我徐锐重新做人了。”

“我呸,什么叫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赛红拂不依道,“说的我以前在青白团时,有多不堪似的,我们可得说清楚,我白莲花可没有杀过你们一个共产党啊,唯一我想杀的,最后还没杀成,现在有了你庇护,我就更杀不成了。”

“杀人多不好。”徐锐笑道,“改天我帮你打她一顿,帮你出气好不?”

“打她?”赛红拂仰起娇靥,看着徐锐硬朗的面部轮廓,下意识的用俏脸贴住徐锐满是胡碴的下巴,轻轻的摩挲了两下,然后促狭的说,“别以为我就不知道你那点儿小心思,还打她,你是想在床上跟她打架吧,我没冤枉你吧?”

徐锐嘿嘿笑道:“你不要说出来嘛,说出来多没意思。”

赛红拂哼一声,说:“我可警告你,小桃红你可以碰,但是,你要敢碰江南一下,老娘就跟你没完,真的,你要是敢背叛我,我一定会报复你的。”

“报复?”徐锐嘿嘿一笑,然后,脸上的笑容忽然间僵住了。

看到徐锐的脸色忽然间变得铁青,赛红拂心下便咯顿了一声,同时不免有些气苦。

“你就这么着紧她呀?”赛红拂一把就推开徐锐,气呼呼说,“那你找她去,从今往后就再别找我,老娘也不是没有人稀罕。”

徐锐却没理会赛红拂,翻身下床开始穿裤子。

看到徐锐真准备走人,赛红拂立刻小嘴一撅,变得泫然欲泣。

女人就是女人,无论智商有多高,能力多强,容貌有多漂亮,可一旦遇上了宿命中的那个男人,顷刻间就会变得跟普通小女生毫无二致,赛红拂纵然曾经是名震上海滩的黑白双女煞之一,此刻却也不免跟个小女生似的哭天抹泪。

看到徐锐迅速穿好衣裤,再戴上帽子要出门,赛红拂就急了。

“嗳,你这人怎么这小气呀?”赛红拂急道,“我逗你玩呢。”

“逗我玩,什么逗我玩?”徐锐有些茫然的扭头看着赛红拂,敢情刚才赛红拂说的他半句也没听进去。

赛红拂便立刻愣在那里。

徐锐又说:“小白,快别愣着了,赶紧的起床,组织指挥部所有人员紧急撤离,以最快速度撤入地道!他娘的,老子这几天也是忙昏头了,竟然把这茬给忘记了,他娘的,希望还来得及,希望还来得及!”

“撤离?”赛红拂茫然,“干吗要撤离?”

徐锐急了,扭头大吼道:“你傻呀,鬼子损失了一个主力联队,吃了这么大亏,他们就一定会找原因,一旦发现我们大梅山广播台在其中发挥了重要作用,鬼子就一定会出动航空兵以及重炮兵,进行地毯式轰炸,没准鬼子的轰炸机群已经过来了!”

话音未落,徐锐转身就跑了,赛红拂先松了口气,只要不是因为江南跟她赌气就好,可是马上,赛红拂的小嘴又撅起来,凶什么凶嘛,不就是鬼子要报复,用得着这么大声嘛,人家耳朵又没聋,真是的。

撅了撅嘴,赛红拂迅速起身。

事实证明,徐锐的担心并非多余,几乎是徐锐这边刚刚将防炮的命令下达给各单位,东门外的鬼子炮兵就开始了猛烈的炮击,昨晚才赶到战场的野战重炮兵第5旅团就地展开,超过100门120mm口径的野战榴弹炮,对准肥城城区展开覆盖式炮击。

炮击半个小时之后,华中方面军直属航空兵团的两百多架攻击机、侦察机以及战斗机也纷纷飞临肥城上空,接着就是地毯式狂轰滥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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