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贵的时光总是容易流逝,后方来信节目很快就要结束。
播音员那好听的声音再次响起:“皖中挺进旅的将士们,大梅山独立团的将士们,还有整个徐州前线所有的国民军将士们,除了这些后方同胞给你们的寄语,在我这里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的消息要告诉你们。”

“昨夜牺牲的山娃子烈士,大公报社的编辑主任王大勇已经亲携五百法币前往渭南,前去寻找山娃子烈士的母亲,并准备亲手将烈士的抚恤金交给她老人家,还有其余的烈士,军政部也将陆续发放抚恤金。”

“五百法币并不足以抹平母亲失去爱子之后的那种锥骨铭心的痛楚,但是作为政府,我们却绝不能让我们的英雄既流血又流泪,我们一定会安排好你们的后事,你们尽可放心,国民政府一定会履行承诺,也会诚心接受各家媒体的监督!”

“最后,我想以一首王昌龄的从军行与将士们共勉。”

“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国民军的将士们,等到你们击破日寇凯旋而归时,你们的祖国母亲将以最盛大的凯旋仪式,欢迎你们的归来,欢迎我们的英雄……凯旋归来!”

广播结束了,徐锐缓步走上司令部门口的台阶,再转头往下看。

但只见,不少官兵仍还在低低的抽泣,尤其是六斤,一直就没停过,仿佛要将这辈子的眼泪都在今天流完似的。

不过,徐锐却还是极其敏锐的发现了,皖中挺进旅的这些新兵,真的不一样了。

最大的变化是他们的眼神,或者说是他们的精气神,刚才之前,几乎每个新兵脸上的神情都是惶然无措,眼神也漫无焦点,现在,这些新兵尽管伤心欲绝,但是他们的眼神却已经不再散乱,也不再无措,他们的眼神已经开始变得坚定。

徐锐深吸了口气,沉声说:“我曾经问过一个老兵,他为什么当兵?”

徐锐的低声低沉而又沙哑,穿透力却极强,很轻易就传遍了整个广场,所有听到徐锐声音的新兵蛋子不约而同的停止抽泣,抬起头来,看向徐锐。

“老兵跟我说道,他当兵是为了报效国家,报效民族,我说,这就是扯淡!”

广场上的新兵蛋子低低的哄笑,徐锐的这句话说中了他们的内心,事实上,除了极少数受过良好教育的精英,其余的广大国民军将士真的没有什么太大抱负,他们更没想什么国家民族之类的深奥问题,他们也不懂这些大道理。

徐锐又接着说道:“老子当兵,就只是为了混口饭吃,就眼下这世道,找口吃的真不容易,要想养活一家老小就更费劲,当兵,好歹一天还有两顿干的一顿稀的,每月还能有俩饷钱,好歹还能寄回家支应一阵子。”

几乎所有的新兵都在下意识的点头。

徐锐的这句话,再次戳中他们内心。

“老子不懂啥大道理,老子就想一家老小有口吃的,老子就想让家中的老母亲能有个安乐的晚年,老子就想让几个熊孩子能够平平安安的长大,每天日出老子扛把锄头下地,每天日落老子回家搂着媳妇造娃,这要求难道过分?过分吗?”

“不过分!一点不过分!”当即就有几个新兵蛋子回应。

下一霎那,几乎所有的新兵都跟着大吼起来:“不过分!”

“可就这,小日本也不答应,他们非得打进中国,杀了老子的老母亲,杀了老子的熊孩子,还要抢走老子的媳妇去给他们生娃!这让老子如何忍得?!”徐锐顺手捡起一块瓦砾重重的掷于地下,厉声说,“老子宁为瓦碎,不为那什么全!”

旁边雷响小声说道:“团长,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徐锐没有理会雷响,大吼道:“弟兄们,你们答应吗?”

“不答应!”一个新兵站起来了。

“不答应!”第二个新兵紧接着站起来。

“不答应!”几乎所有的新兵都站起身,齐声高喊。

“对,不答应,绝不能答应,小日本子欺人太甚!”徐锐低沉的咆哮再次压下现场两千多新兵的呐喊,说,“刚才你们也都听见了,国民政府已经兑现了他们的承诺,大后方的同胞也说过全力支持,就连学生还有孩子都准备上战场了,但是,我们才是军人,我们拿着政府的军饷,拿着抚恤金,我们能让他们上战场跟小鬼子拼命吗?”

“不能!”

“不能!”

“不能!”

这一次,新兵蛋子们的回应就整齐多了。

徐锐扯开嗓子,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吼道:“告诉我,你们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

新兵们大声的回应。

徐锐再次大声问道:“真的准备好了吗?”

“好了!”

“好了!”

“好了!”

新兵们三呼响应。

“好!”徐锐重重点头,又厉声喝道,“现在回去吃宵夜,等吃完宵夜,回头就跟狗曰的小鬼子来个狠的,让狗曰的小鬼子看看咱们中国爷们的卵子,就凭他们那三寸丁,想跟咱们中国爷们比尺寸,还差得远了!”

两千多新兵哄然大笑,旋即各自散去。

新兵们散去,罗丰和几个军官却围了上来。

罗丰低声问:“徐兄,你真打算夜间反突击?”

徐锐点点头,回答说:“你们都看到了,皖中挺进旅的士气已经完全调动起来,现在无论面对任何敌人,他们都已经敢于与之一战,但是,他们的战术素养却不可能在一夜之间就得到提升,所以,必须想个效果最大同时代价最小的办法,来提高他们的战术养素,相对于白天的正面强攻,夜间的反突击无疑更合适。”

罗丰点头说:“倒也是,白天我们不仅需要面对鬼子的重炮,更需要面对鬼子攻击机的狂轰滥炸,如果在白天反击伤亡肯定会极大,而夜间反击就不用担心鬼子的攻击机,鬼子炮兵无法准确定位,杀伤力也同样会大打折扣。”

徐锐又说道:“我的意见是这样,将皖中挺进旅2团的各营临时编入到独立团,由独立团的老兵带着他们打反突击,这样成长会更快,罗兄你的意见呢?”

罗丰摇头说:“依我看,也不用临时编入,直接就正式整入吧。”

旁边的丁力、雷鹏闻言面面相觑,这一来,皖中挺进旅的建制就等同不存在了,徐锐也说道:“罗兄,这不太合适吧?”

“没什么不合适的,就这么定了。”罗丰的态度却是异常坚决。

“那行,就这么着。”看到罗丰态度坚决,徐锐便也不再峻拒。

罗丰又说道:“徐兄,我知道你打仗一向鬼点子多,今晚的这次反突击肯定不会只是练兵这么简单,你一定还有着别的意图,对不对?”

“还真的是什么都瞒不过罗兄你。”徐锐嘿然一笑,当即命雷响掏出地图,然后蹲下身指着地图说,“罗兄你看,经过两天的反复争夺,城东的战线已经形成弯月状,白天时候我去前线看了,发现岛儿岛联队的指挥部相对靠前,处在了这个位置。”

罗丰闻言目光一凝,沉声说:“徐兄,你要突袭鹿儿岛联队的指挥部?”

“是的,兵法上说,不动得已,动则如雷霆。”徐锐说,“要么不反击,一旦反击就必须直击鬼子要害,不仅要打疼他们,还要打残他们!”

罗丰说道:“鹿儿岛联队可是鬼子精锐中的精锐,战斗力可不是假的,徐兄,这一仗你准备怎么打法?”

徐锐说道:“兵法云,实则虚之,虚则实力,我是这样想的,以一部从弯月阵的正面强攻,迷惑敌人,待鬼子的兵力往弯月阵中部收缩,再以两个加强营的兵力,从弯月阵的左右两翼迂回包抄,一口吃掉鹿儿岛联队。”

罗丰说道:“徐兄你别忘了,我们对面的鬼子不止鹿儿岛联队,在城外,还有熊本师团的主力在,当我们从两翼迂回包抄时,没准熊本师团另外的三个步兵联队就会从南北两翼进行反包抄,到那时局面就骑虎难下了。”

徐锐说道:“城东战场摆不下那么多兵力,何况鹿儿岛联队身为鬼子的最强军,自然有着他们的尊严,再说既便我以两个加营的兵力从两翼包抄,鹿儿岛联队也仍应付得过来,铃木会针锋相对,调配兵力往两翼阻击。”

“然后呢?”罗丰沉声说,“然后怎么办?”

“然后?”徐锐森然一笑,说道,“然后,两翼的强攻就会由实转虚,而正面的佯攻则会由虚转实,我将亲率由88师老兵组成的突击队,从正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强行突袭鹿儿岛联队指挥部,争取一举捣毁之!”

罗丰吸了口气,沉声说道:“你的这个计划,我基本同意,但有一条,我不同意,亲率突击队发动突击的,不该是你这个事实上的前敌总指挥,而应该是我罗丰!徐兄,别的我都可以听你的,但是这个你必须听我的!这是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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