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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锋一觉醒来,天色早已经大亮了。

昨天在通过了狼牙小队的考核之后,队里又给了半天假,韩锋又得以回家住一晚,免不了又要跟新婚妻子缠绵半宿。

光着膀子从床上坐起身,韩锋就看到二丫正背对着床,在绣着什么。

听到身后响动,二丫便立刻转过头,笑着说:“你醒了?我这就给你倒水去。”

韩锋嗯了一声,一边披衣起身,一边又问道:“娘呢?大清早的又上哪去了?”

“娘早去工地了。”二丫一边说着,一边给韩锋倒好了洗脸水,又用毛巾放脸盆里****了递给韩锋。

“这老太太。”韩锋摇摇头,不再多说什么了。

洗漱完,二丫又给韩锋拿来早餐,窝头就咸菜。

现如今,韩家的日子是越过越好,要搁半年前,韩锋根本不敢想,他还能吃上头箩玉米面的窝窝头,那时候,能喝口稀的就已经烧高香了,在韩锋的记忆中,每年春天青黄不接的那几个月是最难熬的。

韩锋的飞石功夫就是这样练就的。

因为肚子饿,韩锋就开始动脑筋,先是拿石子打壹贯道观果园里的枣子、李子,后来燃灯道人养了两条黑儿,壹贯道观就不敢再去了,他就开始跑到田间地头打鸟,结果一打就是十年,最后练就一手飞石打鸟的绝技。

匆匆吃完早餐,韩锋就准备动身,虽说队里通知早上九点集结,可韩锋觉得自己才刚加入狼牙小队,所以应该早点到,顺便给狼牙小队的驻地打扫下卫生,以前在他在第一中队的时候也是这么做的。

临出门前,二丫却追上来。

“这个是我爷爷给的做的。”二丫将一枚用红绳串住的野狼獠牙套到韩锋的脖子上,然后用衣襟掩好,然后轻搂着韩锋的腰,将头靠韩锋怀里,幽幽的说,“我爷爷说有它在,就能让牛鬼蛇神走避,它会保佑你平安。【ㄨ】”

韩锋顺手环住了二丫的腰,又将鼻子凑到二丫发际,嗅吸了口。

“二丫,我会没事的。”韩锋嗅吸着二丫的幽幽体香,低声说道,“你别忘了,我现在可是一名狼牙,狼牙是无敌的!”

说完了,韩锋又用力的抱了抱二丫,然后转身扬长去了。

目送韩锋健壮的身影远去,二丫忽然间感到鼻子酸酸的,有些想哭,不过她强忍住没有让泪水滑落,小儿时听奶奶说,至亲的亲人出远门时,千万不要哭,要不然,就会给你的亲人带去厄运,二丫不想给她的男人带去厄运。

离开家,走在小镇的街上,韩锋明显感到了气氛的异常。

鬼子既将对大梅山根据地展开大规模扫荡的消息,已经不是秘密,现在,几乎整个根据地的百姓都在夜以继日的准备,走在街上,韩锋明显的感觉到大战前的紧张,就连拿着梭镖匆匆跑过的儿童团的团员也是满脸的严肃。

韩锋的心也有些沉甸甸的,身为一名狼牙,他知道更多。

这次前来扫荡的鬼子可不比上一次了,上次鬼子只来了一个大队,而且还不是一线的战斗部队,而这次,鬼子却足足调来了一个支队,兵力几乎是上次的十倍还多,而且,据说这次扫荡,鬼子还会有飞机大炮和坦克前来助战。

经过黄家大门口,韩锋意外的看到黄守信正站在台阶下。

“五少爷?”对于黄家的这位五少爷,韩锋当然不陌生。

“韩大哥?”黄守信回头看见是韩锋,便强笑着点点头,“韩大哥,我还没有恭喜你能过狼牙的选拔,成为一名狼牙,还有,今后千万别再叫我什么五少爷了,这少爷呀,是封建腐朽家庭的畸形产物,应该被扫进历史的垃圾堆。”

韩锋便挠了挠头,讪笑道:“喊习惯了,一下改不了口。”

“慢慢会习惯的。”黄守信笑笑,又道,“你们狼牙今天要开拔?”

“嗯,中午开拔。”韩锋点点头,又道,“你们3营什么时候开拔?”

“还没有下令命。”黄守信摇了摇头,又道,“不过应该就是这两天了。”

韩锋看了眼门扉紧闭的黄家正门,小声问道:“黄老……伯还是不让你进门?”

黄守信的神情便立刻黯淡了下来,独立团光复梅镇之后,镇压了以洪九、燃灯道人以及刘黑七为首的几个土豪劣绅,紧接着又开始了减租减息运动,最开始,减租减息运动推进得并不顺,遭到了大多数地主乡绅的抵制。

最后还是黄世勋第一个站出来响应,减租减息运动才得顺利推行。

通过这件事,黄守信第一次认识到,他对父亲的认识其实有偏差,他父亲并不像他认为的那样是个不可救药的老顽固,他父亲其实还是可以接受新鲜事物的,还是可以接受心造成为开明乡绅地主,所以黄守信就想跟他父亲修复关系。

但遗憾的是,黄世勋却始终不愿意跟黄守信见面。

黄世勋很乐意配合民主政府的一切工作,就是不肯跟黄守信见面。

今天已经是黄守信第九次回家,而且明天他就极有可能要出征了,此去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更不知道还能不能够回来,却依然还是吃了闭门羹,他父亲似乎已经铁了心不想再见他这个儿子了。

韩锋便拍了拍黄守信肩膀,说:“五少,哦不,你瞧我这猪脑子,总是记不住。”拍了拍自己的脑门,韩锋又接着说道,“黄连长你别多想,黄老伯就是在气头上,等他什么时候气消了,自然会跟你父子相认的。”

黄守信笑笑,他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那行,我先走了。”韩锋挥挥手,转身走了。

黄守信在紧闭的大门口又站了十几分钟,然后说道:“爹,我知道你就在门里,我知道你能听到我说话,既然你不开门,那儿子就在这里说了,爹呀,别的话就不多说了,儿子明天就出征了,想在临走前给你老人家叩个头,儿子给你叩一个。”

说完了,黄守信就真的跪下,对着大门毕恭毕敬叩了九个响头。

叩完头,黄守信才重新起身,扬长去了,这次,黄守信再没回头。

大门内,黄世勋柱着拐杖站在照壁后面,脸上神情显得有些萧索,黄世勋的身体原本是极好的,根本不用拐杖,可最近的这几个月,因为忧思过度他的身体急速的衰老了下来,没有拐杖,他甚至都已经没办法走道了。

黄得禄搀着黄世勋,劝解道:“老爷,你怎么就不肯见见五少爷?”

“见什么见?有什么好见的?”黄世勋叹息道,“革命,革命,他是非要革了他老子的命才肯罢休,这个逆子,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他,得禄你给我记着,哪天等我闭眼了,也绝对不要他来给我送终。”

黄得禄小声的说道:“老爷,可人家共产党好像也没有国民政府说的那样穷凶极恶,减租减息运动,虽然让我们家损失不少,可不是也没有抄没咱们的家产,也没有将咱们家的几万亩良田充公么?”

“你懂什么。”黄世勋一着急便剧烈的咳嗽起来。

黄得禄便赶紧给黄世勋捶背舒胸,好一阵黄世勋才终于缓过气来。

黄世勋长出了一口气,说道:“枉你年轻时跟我走南闯北走了那么多道,却竟然还没有看出来,这共产党跟国民党不同,国民党只管县上,这镇上的事一概就不管,都是咱们几个乡贤说了算,可这共产党,却事无大小,统统都管,而且……”

“而且……”喘息了片刻,黄世勋又道,“而且,共产党明显向着穷人,他们暂时不动咱们家,只是没找着借口而已,等找着借口,他们立刻就会翻脸,到那时候,他们就会像镇压洪九、刘黑七还有燃灯道人一样镇压了我。”

“不能够吧。”黄得禄打了个寒颤,说道,“五少爷还当着他们的连长哪?”

“连长?连长算个屁,芝麻绿豆大点小官,到时候能够自保就烧高香了。”黄世勋拿拐杖跺了跺地,叹道,“我现在之所以不肯见他,也是为了到时候他好开脱自己,这也算是我这个当爹的,最后为他做的事,何况……”

顿了顿,黄世勋又小声说:“何况日本人就要打过来了,这个时候咱们如果跟共产党走得太近,到时候日本能够饶得了咱们?”

黄得禄便小声问道:“老爷,二少爷信里是怎么说的?”

“闭嘴,什么信?哪有什么信?”黄世勋喝斥了一声,又压低声音说道,“老二在信里很明确说了,这次日本人调来了上万大军,还有飞机大炮,共产党以为挖几条地道就能够跟日本人对抗,却是想得太天真了。”

“我的乖,上万大军?”黄得禄失声道,“还有飞机大炮?”

“可不是?”黄世勋小声道,“所以说呀,咱们还是不要跟共产党走太近,他们有什么政策,我们全力配合就是,但千万不要往上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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