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病倒的消息迅速传遍了朝野,不过并没有引起太大的震动,这已经是天子今年以来的第三次病倒,如果说之前两次病倒还让重臣们担心继承者问题,那么现在皇嗣已立,百官们就少了一个重大的心病。
“范詹事,官家病倒,你说我们要不要进宫去探望一下?”

说话是韩绛,他听到天子病倒的消息,便立刻跑到范宁官房里来了。

范宁淡淡道:“别的署衙可以关心天子病情,但东宫最好不要太过于关注,会让人有想法的。”

“说得倒也是,只能等皇嗣回来,问问情况了。”

皇嗣赵顼已经进宫去探望皇祖父了,范宁心中多少还是有点紧张,他很希望天子熬过这一关,如果天子在赵宗实之前倒下,那自己的情况就不妙了。

范宁已经知道昨晚高滔滔进宫之事,也知道今天上午张尧佐进宫告密之事,但他不知道赵祯最后是怎么处理这件事,所以一个上午范宁都显得有点心不在焉。

“算了,我还是回去吧!”

韩绛看出范宁有点心不在焉,便起身道:“相信官家会好起来,你不要太担心!”

范宁点点头,没有挽留他

就在韩绛走了没多久,外面便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便听见幕僚陈慥笑道:“朱龙,看你这么一脸焦急,还以为出什么大事了。”

范宁立刻取了桌上一份文书走出来,递给陈慥道:“季常,麻烦跑一趟知政堂,把这份奏折交给韩相公,就说我的意见已经附在上面了,请他再斟酌一下。”

“我这就去!”

陈慥接过文书,便向朱龙笑了笑,匆匆去知政堂了。

范宁给朱龙使个眼色,朱龙快步走进来,范宁关上外屋门,走进了里屋。

“有什么消息?”范宁问道。

他就是在等朱龙的消息。

“官人,都是大消息!”

“一件一件说!”

“今天一早,秦有功、吴金翰和刘峙三人被秘密带走,再也没有回来,有人通知他们家人,说他们已被派去延安府,执行重要任务。”

范宁立刻明白了,这三人已经被处斩,然后过段时间找个借口,说他们在边疆阵亡,这样就不会引起麻烦。

“王府那边呢?”

“大事情发生在王府那边,半个时辰前,赵宗实上了一辆马车,一支数百人的骑兵护卫着马车离开京城了,卑职认出为首将领好像是赵师约。”

“白头将军赵师约?”

“就是他!”

范宁当然知道赵师约是谁,千牛卫将军,天子赵祯的心腹,看样子赵宗实被送走了,要么是软禁,要么是........

“别的还有什么消息?”

“别的就没有了!”

范宁心中忽然有点焦急,他知道高滔滔一定会给自己带来核心消息。

就在这时,门外有人敲门,范宁快步去开了门,门外站着一名崇文馆的从事.

“范詹事,皇嗣回来了,请你过去一趟。”

范宁只得暂时放下去朱府的念头,他快步来到了崇文馆。

一进门,便见赵顼独自坐在房间里垂泪,他在门口轻轻咳嗽一声,赵顼连忙擦去眼泪,起身道:“詹事来了,快请进来!”

范宁走进房间,看了赵顼一眼,疑惑地问道:“有什么不太好的消息吗?”

赵顼眼睛一红,小声道:“我可能要被废了!”

范宁吓了一跳,“是天子告诉你的?”

赵顼摇摇头,“皇祖父非常虚弱,太医不准我去探望他,我没有见到他。”

范宁松了口气,“那你怎么说这种被废的话,天子病倒,与你何干?”

“我在宫里听说一件事,张尧佐弹劾我父亲要造反,皇祖父就晕倒了,好像父亲真的做了什么严重的事情?”

范宁心念忽然一动,这件事倒可以栽在张尧佐身上。

他一摆手,“你先别急,坐下来,我们慢慢说。”

范宁把门关上,这才对赵顼道:“在你没有进宫之前,赵文恽已经占据了绝对上风,听说天子已经答应张贵妃,册封赵文恽为亲王。

这个时候,满朝文武都知道张尧佐要赢了,大部分朝官都向张尧佐靠拢、站队,甚至我丁忧期满了,我岳父还是不准我进京复职,他害怕我成为张尧佐报复的第一个对象,韩相公忧心万分,几次写信催我进京。

但就在这时,出现了一件扭转局势的大事,你是知道的。”

赵顼点点头,“张贵妃病逝!”

“没错,张贵妃病逝使天子无心考虑皇嗣问题,这个时候我秘密进京,张尧佐的计划被打乱,他在焦急之时做了两件蠢事,一是人为制造瑞兆,二是想逼迫我岳父站队,火烧奇石馆,这两件事都被我揭穿,最大的收获就是天子清醒了,他开始警惕张尧佐,担心外戚篡权,便放下了赵文恽封亲王之事,而这个时候你进宫了。”

这两件事赵顼知道一点,但不知道这两件事影响之大,他叹息道:“如果当时詹事没有进京,恐怕就没有我的今天了。”

范宁已打定主意,趁赵顼还年少,好忽悠,赶紧让他先入为主,认定张尧佐,等将来他长大后再回味这件事时,张尧佐早就死了。

范宁又语重心长道:“我告诉你这些,是想让你知道,张尧佐的危险有多大,他几乎都要成功了,却在最后一刻被我们翻盘。

他会甘心吗?不会!他无时无刻不在算计你,去年在应天府刺杀你,又想利用你父亲的失误来扳倒你,殿下,现在天子情况不妙,张尧佐只会越来越疯狂,我担心如果天子一旦出事,他很可能会发动兵变。”

赵顼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道:“张尧佐会发动兵变?”

“殿下,有些事情大家都不明说,但你自己心里要有数,比如我为什么要应天府,不就是因为应天府距离京城太近,张尧佐掌握了那里的厢军,大家担心啊!还有,为什么天子把神武军归属于东宫,殿下想过这个问题没有?天子在担心什么?在预防什么?”

赵顼终于被说服了,他咬牙切齿道:“该死的张尧佐,害了我的父亲,我非把他千刀万剐不可!”

“殿下,张尧佐心中也很清楚,一旦殿下登基,绝不会放过他,所以他一定会疯狂阻止殿下上位,不惜一切代价,我们必须要做好一切防备。”

“那这一次呢?”

赵顼忧心忡忡道:“我不知道事情有多大,我担心自己能不能熬过这一关。”

范宁沉吟一下道:“朱元丰女儿告诉我,王爷向她父亲要了三千黄金,我估计张尧佐弹劾王爷,就和这件事有关,我已经安排手下去调查了,我估计很快会有消息,殿下再耐心等一等。”

赵顼默默点头,又问道:“如果皇祖父醒来,召见我,我去不去?”

“当然要去,但你要记住一点,你从进宫开始到现在都没有见过王爷,不管王爷做了什么事情都和你无关,你什么都不知情,这一点你一定要记住。”

“我会记住的,我确实和父亲没有任何联系!”

范宁又安慰他几句,便起身匆匆离去了。

赵顼盯着桌子,他提笔在纸上写下了‘张尧佐’三个字,又狠狠地在名字上打了一个黑叉。

“张尧佐,我若登基,第一个必杀你!”

............

朱元丰的府宅距离皇城不远,一刻钟后,范宁便进了朱府,朱洁见到范宁摇摇头道:“你们还真有灵犀,彩娥刚到,你就来了!”

“不是灵犀,是我们在关注同一件事。”

朱洁撇撇嘴,“你们捆在一起了。”

范宁没有心思和她斗嘴,很快见到了在这里等他的彩娥,彩娥关上门,对范宁道:“王爷被带去应天府了。”

“我知道他被带走了,我要知道更深的消息。”

王妃让我带句话给你,“天子认为王爷病重,需要去鸿庆宫诊治!”

“还有吗?”

彩娥瞥了他一眼,“还有,王妃让你不要忘记对她的承诺!”

范宁心中一怔,自己什么时候给过她承诺?

但范宁还是明白了什么,他点点头道:“你告诉王妃,官家也病倒了,皇嗣等待的时间不会太长,请她也做好准备。”

“另外还有一件重要之事,你要把我的原话转给王妃,今天一早,张尧佐密见天子,告发王爷企图造反,王爷很可能是因为这件事被带走,小王爷现在对张尧佐恨之入骨,我担心他会做傻事,请王妃有时间去劝劝小王爷。”

范宁想通了一件事,他担心赵顼知道真相,其实高滔滔更害怕,让张尧佐背这个锅,还是最完美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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