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王府。
清歌回屋禀报消息,开口便道:“王爷,如您所料,司马蕊已经回到四皇子府了,是夜魅亲自去接回去的。还有,夜魅的身侧,果然多了一个戴着面具的人,想必的确就是骁钦!”

“嗯!”北辰奕应了一声,并未多话。

而很快地。

清歌又继续开口道:“还有一件事情,就是四皇子府邸,似乎没有一个人在乎夏初墨的事情,今日并没有人去收拾夏初墨,就连去警告的人都没有!想来是钟山传了消息过去的,只不过属下有一件事情不是很明白!”

钟山到底还是知道,这件事情是需要拦着的,夏初墨现在还有用,不能出事。这一点应该是没有让王爷失望,只是……

北辰奕喝了一口茶,沉声问:“不是很明白什么?不是很明白,夜魅怎么能咽下这一口气?”

“是啊!”清歌只觉得,自家王爷真的是料事如神。

连自己在奇怪什么,都能直接解答。

北辰奕笑了一声,沉声道:“放心,今日不计较,明日也会计较。”

无非就是因为什么事情耽搁了。

夜魅的性子,是断然不可能完全不计较的。她同意留下夏初墨一条性命,想必就已经是很宽容了,但是性命之外的其他东西,就很难保证了。

清歌这才算是明白了。

因为他知道,夜魅和曦公主,是完全不一样的,曦公主是非常善良的,就算是别人伤害她,如果是小事情的话,曦公主都是可以不计较的。但是夜魅不同,夜魅睚眦必报,就算是不好杀人,也根本不会问都不问,就仿佛这件事情根本不存在。

原来是……

还没来得及动手呢。

他瞥了一眼自家王爷,问道:“王爷,您说,夜魅会怎么报复夏初墨?”

北辰奕沉默了片刻,忽地似乎想起来什么好笑的事情,笑了一会儿,方才沉声道:“也许本王的身上,又要被泼一盆子污水了。”

清歌愣了一下之后,明白过来什么,不敢置信地看了北辰奕一眼,问:“王爷,您是说,夜魅很有可能,要利用您来对付夏初墨?”

“嗯!”北辰奕笑着点头,但是只从表情来看,倒是看不出什么怒意来。

清歌默默地扶额。

内心真的觉得自家王爷好惨,为什么人在家中坐,锅子却一个挨着一个,都从天上来呢?

喜欢王爷的人如夏初墨,往王爷身上甩锅,憎恶王爷的,如夜魅,还是往王爷的身上甩锅。

这该不会是有毒吧!

难道什么时候,他们家王爷,除了天下第一智者这个美誉之外,还有一个称号叫第一背锅侠吗?

他斜着眼睛看了一眼北辰奕,问道:“王爷,那您就不打算,做点什么,把这个锅挡在外头吗?”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北辰奕默了片刻之后,竟是笑了,沉声道:“不必了。夜魅对夏初墨有气,也因为当年的事情,对本王有怨,如今就算偶尔与本王合作,她心中还是恨本王入骨。本王老老实实的接下下一盆脏水,也许她心中怨气会消一些,她也会好过一点。”

其实,怨恨这种感情,是在惩罚别人的同时,又何曾不是在惩罚自己?

在怨恨他,怨恨北辰皇朝的每一刻,对于夜魅的心来说,也同样是一种烈火烹饪般的煎熬。

他能懂。

若是能让她舒服一点,他被多诬陷一回,也无妨。

这时候,清歌忽然问了一句:“王爷,您想过没有……您,还爱夜魅吗?”

其实,夜魅姑娘,和宗政曦,已经完全不是一个人了!这两个人,除了长得一模一样,除了身份一模一样,除了……还依旧是王爷爱上的那个人,但是性格,处事的手段,甚至给人的感觉,都已经完全不同了。

那么,她还是王爷心爱的人吗?

这话,却让北辰奕放下茶杯的手,顿了一下。他眸中飞快地掠过一丝流光,旋即便是飞花散落般的怅然,恍惚之间,他似能看见,桃花树下,她曾经单纯无垢的笑颜。

他轻声道:“本王爱的是阿曦,若说本王还有什么心愿,便是能看见她,像当年那样,干干净净的笑一回。”

但是,他知道。

不可能了!

如今的夜魅,人是冷的,心是冷的,表情也是冷的,就连说话的声音,都是冷冷的。

她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单纯善良的女子了,而他北辰奕,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所以,这些责任,他也必须要承担。

清歌听到这里,忽然不忍心说,王爷这样的梦想,怕是这一生也不可能实现了。夜魅那样冷心冷情的人,怎么可能会有,曦公主那样的笑颜呢?

北辰奕这时候,却是忽地笑着问了一句:“清歌,你说……如果她大仇得报,如果北辰皇朝覆灭了,本王这个罪魁祸首也死了,她会不会……变回曾经无垢的模样?”

“属下不知道!”

或者说,就算是能猜测,清歌也不想猜测,他并不希望任何事情的假设,是以王爷的性命终结作为前提的。

因为,就算真的有那一天,就算她当真能变成从前那样,王爷也不能看到了。

北辰奕也笑了,他最终摇了摇头,其实这个问题,他心里有答案。

只是不论答案如何,他都看不见了,既然是看不见,那就当做是留个绮念也好,万一……他料错了呢?

虽然,他这一生,除了算错过自己的心,再未算错过。

他起了身,问了一句:“这几日,军营里面的事情,盯着一些,多盯着北辰翔,抓一下他的把柄!只有再抓住北辰翔的把柄,才能把他从夜魅管辖的禁卫军中,彻底赶出去。”

皇帝还是把北辰翔安排在禁卫军里面,协助管辖,这终究还是个麻烦,能解除掉是最好。

“是!”清歌点头,但是也很快地问了一句,“可是王爷,倘若,找不到大皇子的把柄呢?最近出了这么多事情,想必他会静下来好好思索一段时间,短期内行为会比较慎重。尤其,夏侯谌去过他的府邸了,所以属下料想,他很快会表现得聪明些了!”

不管怎么说,夏侯谌毕竟是王爷唯一的徒弟。

就算还是算不过王爷,但实力也是不容小觑,否则也不会深受皇帝信任这么多年,神慑天也是明知道,夏侯谌对皇位有觊觎之心,但还是放任他待在皇帝的身边,原因无他,就是因为,明知道夏侯谌是一只猛虎,可是他们需要用这只虎。

哪怕是养虎为患,也比无人可用要好。毕竟,神慑天虽然强大,也足够聪明,但是论起用计,神慑天并不十分擅长。

起初夏侯谌存在的意义,是为了压制北辰奕,如今……也算的是夜魅的对手了。现在夏侯谌在帮北辰翔,对于他们来说,当然算得上是一个大麻烦!

北辰奕笑了笑,沉声道:“先等!等皇帝的疑心过去,再对北辰翔下手。他有破绽最好,没有破绽,就为他制造一些破绽。”

“属下明白了!”

就像这一回,赵烨和陈宽这两位将军的破绽,不就是王爷一手为他们制造的吗?只是一个女人,就让北辰翔丢了两名大将,和二十万兵权,也难怪皇帝和北辰翔,都对王爷恨之入骨了。

清歌又道:“王爷,属下发现最近夏侯谌,对钟若冰似乎十分热情,还经常在钟山的府邸门口盘旋,却不好意思进去,看这样子竟不像是简单的,只为了钟若冰是钟山女儿的身份,您说……夏侯谌会不会是真心的?”

北辰奕默了默,想起来自己似乎见过钟若冰,在边城的时候。这个女人出现在夜魅身边的频率,虽然没有司马蕊高,但是也见过几回,有所了解。

最终,北辰奕沉声道:“夏侯谌久在政场,野心勃勃,性子狡诈,心思深沉。钟如冰久在江湖,单纯也有一丝侠义之气。夏侯谌看腻了京城那些想嫁给他的名门闺秀,喜欢上钟若冰,其实并不奇怪,只是……”

说到这里,他的嘴角浮现出一分似有似无的讥诮:“即便如此,他的目的,也绝对不会是喜欢一个女人,这么简单,只希望,钟若冰不会被利用得太彻底。”

“应该不会影响到我们的大计吧?”清歌问了一句。

毕竟钟若冰是钟山的女儿,说不定就知道,有关于他们所有的事情,虽然钟山的身份是百里思休,不算是亲生的,可是这关系也一定是非常亲密,就算是把夜魅的事情,都告诉钟若冰了,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北辰奕顿了顿之后,最终评价道:“这要看夏侯谌能通过钟若冰,知道多少了。”

说到这里,北辰奕又是笑了。

沉声道:“本王希望,本王唯一的徒儿,不要不上本王的后尘!”

话到这里,清歌一时间也愣住了。

好像这个事情也是这样,当年王爷喜欢上宗政曦,原本以为只是浅薄的喜欢,不会放不下的,于是以大业为重,最终走到这一步。

夏侯谌他……现在喜欢钟若冰,目的不纯的接近这个女人,并且是要娶她,这不会最终……

想到这里,清歌忽然觉得通体冰凉,他开口道:“王爷,那此事……”

北辰奕又摇了摇头,沉声笑道:“放心,就算他能取得一些胜机,但有本王在,夏侯谌走不到本王那一步,至少,他害不了夜魅,也杀不了钟山。这也算是本王这个师尊,帮了他一回了!”

夏侯谌有多少本事,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师徒之间的对弈,北辰奕有必胜的把握,即便会让夏侯谌钻了一些空子,可至少钟若冰的亲人,那个夜魅身边至关重要的策士百里思休,他动不得。

所以,夏侯谌做不到害了钟若冰身边所有人之后,再来求一个原谅的地步,那么……他和钟若冰,就走不到自己和阿曦之间这样的极端。

若是这样,也许夏侯谌和钟若冰最终,会有回旋的余地吧?

就像他北辰奕,也一直都在想,倘若当年只是宗政皇朝死了一些人,只是百姓们死了一些,而自己交出先皇圣旨、服下毒药之后,来得及赶上,来得及能换来宗政曦和她亲人的性命,那么他和她之间,是不是会有回旋的余地。

可,最终没有如果。也就因为他们之间没有这样的如果,所以,他不会有答案了。

既然这样,这个答案,就让夏侯谌和钟若冰给他吧。

清歌看了他一眼,忽然问了一句:“王爷,您还记得,小王爷为什么这么恨您吗?”

清歌想起来,当年王爷说夏侯小王爷,资质尚可,要收他为徒的时候,夏侯谌那时候十分高兴,兴奋得不得了,他非常崇拜王爷,据闻兴奋得几天都睡不着觉。

可是后来……

北辰奕一怔,最终笑了,负手身后,沉声道:“本王与他,是注定种下的因果。恶之因,自然只能结出恶之果。若再一次败了他,乱了他的计策,能帮得他和钟若冰一回,也算是本王这个师尊,还了欠他的。”

清歌点头,不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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