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是孔雀玉钗。”太后竟是解释的机会都不给皇后,显然是对所谓的鸾凤玉钗忌讳极深,看向苏苓道:“听黄贵妃的意思,皇后曾赐下鸾凤玉钗与你?”
苏苓示意小玉将包裹打开,里面却不是戚姑姑所以为的衣衫,而是一个小木匣子,当着众人的面打开,不但皇后,就连太后都倒吸了口气。

苏苓却似乎没有看到一般,笑道:“这便是我大婚之时皇后娘娘赐下的,原本该今日戴着来请安方显礼数的,只是教导的姑姑说了,我不过皇子侧妃,戴这个倒有些逾矩了。心下忐忑,这才找了相似的玉钗戴上,不想贵妃娘娘竟是如此好的眼力。”

说完这些,苏苓还附赠众人一枚无辜的笑容。

皇后勃然大怒,“胡说,本宫怎会赐予你这样的东西?!必是你……”

“哀家说了,让你闭嘴!”太后的声音冷冰冰的,不带一丝温度。皇后被噎得不知所措,半截话卡在喉咙口不上不下。

黄贵妃情知自己热惹了麻烦,皇后看她的目光满含怨毒。

太后却看都没看她们两人。她对当年的事忌讳很深,也痛恨有祸国殃民的女子迷惑了皇帝或者皇子,但是这并不表示她乐意别人将她的厌恶当做排除异己的手段。

“苏侧妃,起来说话吧。”她让身边的嬷嬷将玉钗送回苏苓手中,“今日让你受惊了。秦嬷嬷,将哀家那套彩凤缕燕头面找出来,赏了苏侧妃。”

不多时,一套贵重无比的头面,连同太后方才要给炎夜麟的佛像也一同给了苏苓。“行了,今日到这里了,哀家也有些乏了。”

苏苓谢过礼,带着小玉起身告退,至于那柄鸾凤玉钗,也像是忘记一般落在了太后的殿中。走出不远,她几乎能听到木匣子摔落地上的声音。

殿外的公公看她们出来,忙迎上来,“奴才是乾清宫伺候的,来给苏侧妃引路。”

戚姑姑朝苏苓点头,这个公公她见过,却是是皇上身边伺候的老人。苏苓笑了笑,“那就劳烦公公了。”

苏苓到时,皇帝正与炎夜麟说话。

行了礼,苏苓抬头却一愣,皇帝面色发黑,似乎有些精神不振的样子,说了几句话之后便咳嗽几声。苏苓面露担忧:“皇上该保重龙体才是。”

皇帝摇头,强撑起笑容打趣她,“该改口了,叫朕什么?”

苏苓从善如流改了口。

难得皇上竟心情不错,破天荒地给了炎夜麟一个恩典,“记得给你母妃上柱香,跟她说一声。”这么多年竟是头一回在炎夜麟跟前提前他母妃,这令炎夜麟很高兴。

出来之时,炎夜麟特地跟门口的公公多说了几句,让他一定要提醒皇帝按时服药。

“皇上昨日看着还康健,为何今日忽然就病了?御医可有说是什么原因?”两人慢慢从乾清宫出来,一路往御花园走。东璃公主当年的寝宫就在御花园的北面,比较偏远,两人边走边聊。

炎夜麟叹了口气,“御医自然还是那套说辞,要静养,切勿多思。父皇一向爱民勤政,自然不会放在心上。”顿了顿,他看向苏苓,“你那边呢,今日可有人为难你?”

苏苓盈盈一笑,示意小玉上前来,给他展示自己今日所得。

炎夜麟看她得意洋洋的样子,心中觉得竟是有些可爱,嘴上笑意更甚,颇为上道地出口询问:“这么一会儿功夫就得了赏,皇妃真是生财有道,可否指点在下一二呢?”

苏苓被逗得大笑,随即将之前在太后寝殿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听完苏苓所说之事,炎夜麟收起了笑意,认真看着苏苓道:“下次这样的事情要先跟我说,万一当中有哪个环节出问题呢?”

苏苓受教地点头,随即又一言点破他的话里的漏洞,“我可不信戚姑姑没跟你漏过底。”

炎夜麟扶额,“戚姑姑也只是猜测,哪知道你竟然如此胆大包天。”

两人说着话,不知不觉就来到御花园的平月湖边。

几个人从旁边走出来,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苏苓定睛一看,为首的竟是太子炎天肆。

“苏苓你给本太子站住,你方才到底做了什么?”炎天肆脸色极其阴沉,看向苏苓的视线带着杀意。

苏苓故作不解,“太子殿下这话我却是不明白了。”

“你还装傻?!”炎天肆手一指,“若不是你从中作梗,为何皇祖母要罚我母后闭门思过?”

看来太后的手段也是挺风行雷厉的,这才一眨眼的功夫处罚就下来了。

苏苓笑了,“我竟是不知道这事。不过太后娘娘下的谕旨,又怎会是我一个小小的皇子侧妃左右得了的呢?太子殿下既然有疑问,为何不当面去问太后她老人家呢?”

“放肆!”炎天肆怒目而视,却无法对苏苓做什么,只得将恶意的目光转向炎夜麟,“三弟,你该管管她了,若是连后院女眷都管不好,为兄很乐意送几个人给你分忧。”

炎夜麟不卑不亢道:“多谢太子殿下好意,苓儿性子如此,我倒是觉得颇为可爱。至于皇兄所说的送人,臣弟就心领了,三皇子府小,可容不下殿下那里的大佛。”

这话一出,炎天肆愣了愣,炎夜麟在他跟前向来都是充傻装楞,没有过半个不字,今日却是一反常态,态度强硬起来了。

原本不过打算出口训斥几句的炎天肆彻底被激怒了,露出一个阴测测的笑容:“倒真该对三弟刮目相看了。只是区区几个女人而已,三弟又何必推辞,莫非是因为惧内?这可不好,父皇最不喜你优柔寡断了。你放心,皇兄这几个都是绝色,保管不比苏侧妃差。”这是打定主意要往他府里塞人了。

苏苓很清楚,他最终的结果不过是要给她添堵好报了今日的仇而已。但是对她来说还真无所谓,进了府之后,在没有正妃的情况下她自然是最大的,那几个人要揉圆还是搓扁还不是看她的心情?

她悄悄拉了炎夜麟的袖口,暗示他不必为她考虑太多,这根本就不是个事。反倒是与太子在这里争吵,届时传到皇上那里,势必会让皇上对炎夜麟的印象变差。

不想炎夜麟不知是没弄懂她的意思,还是咽不下这口气,竟是执意要为她出头,“若是让父皇知道我大婚第二日就纳女人进府,只怕父皇会更生气吧?届时牵扯出太子殿下,那就不美了。”

太子被噎住了。他用皇帝威胁炎夜麟,人家根本不怕,反倒还暗示他,若他执意要送,那就要做好被牵连的准备。“炎夜麟,你这是不装鹌鹑了么?!”太子心中只将他恨得咬牙切齿。

炎夜麟却似乎没看到他神色的变化,反倒淡淡一笑,徐徐劝道:“太子殿下也不要终日周旋于这些小事之间。听说父皇最近在为派遣彻查江南贪污案的人选头疼不已,太子殿下若有这个精力,不妨为父皇分分忧。”

话音一落,太子几乎是脸色大变。

别人不知道,他却是心知肚明的,江南贪污案牵连到的两江总督便是他一手栽培出来的亲信。这些年靠了下面的孝敬,他才有银钱招兵买马,贿赂官员,甚至皇帝的寿辰之时送出来的便是价值上万金的贺礼。

这些都是钱堆出来的。

原本有他的关系,这几年也是颇为顺风顺水的,怎知竟出了事,死了几个人。死者的家属一怒往上告,案子递到了皇帝跟前他才收到消息。

如今他最怕的便是皇帝要彻查此案。

不知炎夜麟是有意还是无意,竟是当着他的面提起此事,他到底知道了多少?

太子惊疑不定地打量着炎夜麟,后者一脸淡定,甚至还反问一句:“怎么,太子殿下不知道这件事?”

炎天肆矢口否认,“自然不是。本太子只是好奇,父皇忽然与你提起此事,可是心中有了人选了?”

炎夜麟笑了,“父皇倒是没有明说,只是我看他心中还是属意二皇兄。”

炎宫浩?

炎天肆的脸色沉了下来。皇帝向来宠信炎宫浩,会将此案交给他也不是没有可能。那么会是皇帝发现了什么吗?想要打压自己而给炎宫浩立功的机会吗?不行,他得尽快找母后商议。

一时间,炎天肆竟忘了继续挑衅,带着人匆匆离开。

炎夜麟淡笑目送他立刻,似乎半分意外都没有。一转头,就看到苏苓打量猴子一般地看着他,不由地摸了摸脸颊,“怎么了,难道我脸上有东西?”

苏苓摇头:“方才明明可以应下的,你为何执意拒绝呢?”

炎夜麟笑了,“皇妃难道还看不出来本殿下是在维护你?”

苏苓在他胸口轻轻锤了一拳,“少来,你知道我的意思。总觉得你忽然就变了,这么说吧,我打个比方,过去炎天肆打你一拳,你都跟拿块棉花挡在跟前一样软绵绵的,虽然也不会受伤,但是看着就一副受气包的样子。如今他一拳过来,你竟然用拳头挡回去了,他都认输了,你还凑上去揍多一拳。”

“哈哈哈!”炎天肆大笑,“这个比喻着实有趣。原来方才在苓儿眼里,我竟是如此英勇么?”

插科打诨就是不正面回答,典型的炎夜麟的回答。

苏苓也没指望他给出一个正经的解释,心中暗暗记下,只等自己去查。

“你不说算了。咱们还去不去给你母妃上香了?”

炎夜麟牵起她的手,“当然要去。不过你说错了,从今日开始,不是我的母妃,是咱们的母妃。”

苏苓一愣,随即意识到两人是十指相扣。她心中窘迫,想挣开他的手,却又有种奇怪的酥麻感,觉得这样牵着也挺好。

于是就这样,不知不觉被带出了御花园。

东璃公主虽然去世多年,这个宫殿却依然保持着原来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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