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珍那个蠢货回去定又是一番添油加醋,苏苓暂时不想应付包括苏丞相在内的一干人等。故从二皇子府出来,苏苓一时竟想不到要去哪。
一辆马车在她身边停下,炎夜麟撩开帘子朝她伸出手,“我送送你?”

“不必。”

炎夜麟干脆跳下来堵住她的去路,“生气了?”

“并没有。”生气倒还真算不上,只是有些想不通而已。

炎夜麟温和一笑,苏苓还是第一次在他跟前这样使小性子,这是不是说明她没有将他当做外人?

“我们约定过的,要找时间去看花,择日不如撞日,现在去如何?”似乎怕苏苓会拒绝一样,炎夜麟又补充了一句:“就当散散心怎么样?”

苏苓看着被他堵住的去路,耸耸肩,“我还有第二个选择吗?”

炎夜麟眸光却熠熠闪闪,微微透着小得意,面上却还是憨憨的笑容,“我就知道你定不会拒绝的。”

将人“请”上马车之后,炎夜麟拿了包裹出来,偷偷打量着苏苓的神色,似乎怕她不高兴,语气有些小心翼翼的:“这是你大姐托我带给你的,还有你来时所带的行李,都在里面。”顿了顿,他才道:“还有二皇兄的谢礼。”

苏苓并没有在赌气,只是对于炎宫浩送的谢礼也没什么好感就是了,“送你了。”

炎夜麟试图说服她看一眼,“你真的不看看吗?我觉得你一定会喜欢的。”说着不顾苏苓的意愿从最里面抱出一个笼子出来,在苏苓跟前晃了晃。

是一只不过三个月大的加菲猫崽,大概被提起来有些不安,缩在笼子里可怜兮兮地叫了两声。虽然只有三个月大,但那圆咕噜的大眼睛,再配上那张举世无双的大饼脸,整个儿就一副委屈的样子。

是个女人都拒绝不了的礼物啊!

不得不说,这份礼物送得很是贴心。

苏苓“勉为其难”地接过,然后打开笼子将小加菲猫抱出来,轻轻给它顺毛,语气中带着一丝了然,“这个品种的猫不好找吧?”

炎夜麟抱着笼子笑,“是西域那里进来的猫种,性情温顺,样子也颇为滑稽。”

苏苓摸毛的手一顿,听他这话似乎对加菲猫很了解啊,“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猫根本就不是二殿下的谢礼,而是你特地找来送我的吧?”

似乎被说中心事,炎夜麟摸了摸鼻翼,“无意中看到,想着你一定会喜欢……”又连忙为自己方才的借口解释:“我不希望你不高兴。而且,二皇兄其实也挺不容易的……”

话还没说完,外头驾车的侍卫已经将马车停稳,“爷,到地方了。”

炎夜麟应了一声,“咱们下去再说,猫放笼子里吧,这里地方大,跑没了是一回事,这猫还小,万一走丢了,这荒山野岭的定会给饿死的。”

苏苓挑眉,她没听错吧,“荒山野岭?”

炎夜麟又是那副温和而包容的笑容:“你下来便知。”

一下马车,苏苓就呆住了。这里是花的海洋,上千种花卉交织成五彩缤纷的海浪,从脚下一直延伸到天际,入目处所能看到都是开得灿烂的鲜花,红色、蓝色、紫色……种种色彩在大自然的交融中,汇成一道震撼人心的风景线。

“这是哪啊?”苏苓不自觉地叹了一声。

炎夜麟在花海之中朝她伸出手,“很早之前这里就种了很多花,但是还远没有现在这么多。我找人买下这块地,引进了花的品种和颜色,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就成了现在你看到的样子。这份礼物,你愿意收下吗?”

几个月?也就是他们相识没多久他就开始准备了?

他竟然默默地为她做了这么多?

苏苓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开口,有什么东西堵住了她的喉咙。

她的沉默让炎夜麟有一瞬间的失落,“不喜欢吗?”

“不,我很喜欢。”苏苓无法想象他花了几个月的时间就为了种出一片花海来讨她的欢心,“这样值得吗?”

炎夜麟“啊”一声,“这个啊,我之前也不确定值不值得。不过刚刚你说了‘很喜欢’之后,我就确定了,很值得呢。”

苏苓感觉有什么涌上了她的鼻头,酸酸涩涩的这种感觉真不好。她努力压下这种怪异感,岔开话题:“你常来这里?”

炎夜麟笑了,“偶尔过来看看,二皇兄也来过一次。”

看到苏苓面露不解,他想了想才道:“在众多兄弟里面,大概因为身世相似,二皇兄跟我算是比较能说得上话的。知道我买下这里之后,他就非要来看,看过之后却说我玩物丧志。”

苏苓被他的笑容感染,心情也不自觉放松下来,语带调侃:“二殿下自小就得皇上的宠爱,想来也是没有受过什么苦的,竟还知道玩物丧志这样的大道理?”

炎夜麟认真地看着她,摇头,“这倒不是,二皇兄的母妃在他五岁的时候就过世了,父皇因为二皇兄母妃的关系,对他也多了几分怜惜,只是到底是在深宫内院,总有父皇顾不到的地方。也多亏二皇兄有个手握重兵的舅舅加以庇护,不然他只怕也活不到今日。”

以炎宫浩今日的圣宠,苏苓当真想不到他小时候竟过得那样不容易。只是方才听炎夜麟的话,他与炎宫浩身世相似,那他的母妃岂不是也……

似乎看出苏苓心中所想,炎夜麟的笑容里多了几分落寞,“我跟二皇兄最初会交好,确实也是出于同病相怜。我的母妃并不是东胜国人,你看我的眸色,是不是跟你们有些差别?”

苏苓仔细一看,确实如此,炎夜麟的眸色似乎要更浅一些。

“母妃其实是天璃国的公主,只可惜我出生后没多久就因病去世了。我自幼身子不好,又身有残疾,外头的人都在传我是灾星降世,才会导致母妃早死,所以父皇并不太喜欢我。”似乎想到了过去的什么事情,炎夜麟的侧脸带着淡淡的落寞。

苏苓担忧地看着他。

炎夜麟转头一笑,“其实也可以理解不是,这样一个孩子,任谁都很难喜欢得上吧?”

这样的话另苏苓心中一疼。

炎夜麟却略过这个话题,努力想让苏苓开心起来:“现在回想起来,其实日子也并没有那么难过的。不知道你注意到没有,二皇兄的手背上有个疤痕。说起来也好笑,那一年他为了给我送点心,从寺庙的墙头上翻下去,结果掉到后院的柴堆上,手背就被柴枝划破了。因为害怕回宫之后被责问,他就在寺庙里躲了好几日。后来父皇只顾着追究他的失踪之事,倒真的把他手背上的伤忘了,那个疤就这样留下来了。”

炎夜麟说得轻松,苏苓却感觉有什么模糊了自己的视线。

“炎宫浩为何要去寺庙给你送点心?”

炎夜麟表情一僵,“不是故意要瞒你,只是那段日子不太好过,说起来有些丢人。”

苏苓吸吸鼻头,“我想听,你愿意说吗?”

炎夜麟的表情渐渐放松下来,脸上甚至带了丝喜色,“只要你愿意听。”想了想,他才接着刚刚的话题往下说:“那时候父皇精力有限,分到我身上自然少之又少,宫人们又都是极会看风向眼色,见我不受宠爱,便不时加以刁难。饭菜时常是冷的不说,冬天的炭火更是常常迟了几个月才送来。这些都是小事,我也习惯了。”

似乎想到什么不好开口的事情,炎夜麟顿了顿,才接着往下说。

“皇后不喜欢我,跟父皇的忽视不同,她对我的恶感几乎是不加掩饰的,这也就导致了我常常被太子欺负。那一年我十三岁,太子看上我身边的一个宫女,强行要夺,我理论了几句,却彻底惹怒了皇后。不知道她跟父皇说了什么,次日我便被送到皇家供奉的寺庙里,名义上是修身养性,为国祈福。”

看到苏苓毫不掩饰的怒火,炎夜麟倒笑着来安抚她,“都过去了不是吗?不必为那些动怒。”

“那后来呢?”

“后来啊……”炎宫浩仰起头状似在回忆,“寺庙的日子清苦,院中的主持更是受了皇后的嘱托,时常克扣我的伙食。二皇兄知道后,就常常送些点心过去救济我。不过现在想想,那时候的日子虽然苦了些,却是我这辈子最悠闲的时光,不用担心被嘲讽,冷落,甚至是暗算,我每天唯一要苦恼的事就是如何填饱肚子。”

听到最后一句,一股热意涌上苏苓的鼻头。她扭过头掩饰自己的窘状,“对不起,让你想起这些不开心的事。”

大概是她的反应有些令炎夜麟感到意外,他愣了愣,随即展颜一笑,“以前被宫人欺负,现在被兄弟排挤,我以为你会说我很没用。”

“不。”苏苓摇头,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觉得了。在遭受了那些苦难之后,炎夜麟还能长成今日这样胸怀宽广之人,单单这一点就已经令苏苓感到敬佩了。

“你在寺庙住了多久,后来又是怎么回到宫中的?”

提到后来的事,炎夜麟笑了,“在寺庙待了差不多有半年的时间,后来恰逢二皇兄生辰,二皇兄跟父皇提出微服出游,故意将父皇领到这个寺庙之中,亲眼目睹了院中主持如何为难我之后,父皇当场就处置了那个主持,并将我带回宫中。自那之后,我在宫里的日子就好了许多。二皇兄于我,其实是有大恩的。”

苏苓笑了笑,“炎宫浩可不像施恩不图报的人哦?”

炎夜麟失笑,“你倒了解他。二皇兄帮我,确实顾念了几分小时候的情谊,当然,我也在适当的时候还了这份恩情。这些年我们明面上没有深交,却只是不想引来皇后和太子的猜忌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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