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老皇帝的脸色,萧天喻本以为他会出言责令自己,可他只是将目光射向萧天凌,温和的语气中带着厚重。
“凌儿,你可愿意。”萧天喻心里轻哼一声,对他是百般命令,到了萧天凌那里便是关怀亲切的询问,真是好一个父皇!他拿他当靶子,要他如何拿他当父亲。这样想着,他心里之前萌生出的恶念便生根发芽,且也不觉得多么

惭愧。

“父皇。”萧天凌低沉的嗓音打断他的思绪。“儿臣不才,恰巧从沈都尉身上找到证据。”萧天凌故意放慢语气,观察在场每一个人的脸上,眼梢露出三分笑意,让人看得晕乎。

“证据?什么证据,说来给朕听听。”老皇帝流露出十足的兴趣,为自己儿子办事利索而感到心喜。可那里躺着的毕竟是他的大臣,在忠臣面前,他将自己的情绪掩盖的堪称完美。萧天凌朝着那侍卫使了个眼色,侍卫弯下腰,将手伸入沈秋年的腰间,抬起手时,手上多了一块精致的玉佩,通体乳白色,即便是不入行的人看来,都是上等的货色,除了王公大臣,普通百姓家是买不起

这样贵重的配饰。

看到这玉佩,沈嘉良顿时一惊,握着奏折的手下意识一松,手上的走着噼里啪啦跪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像是有人拿着鞭子在鞭挞他的心,一鞭又一鞭,着实用力。

那是一种不见血的痛。沈嘉良面上的肌肉抽搐起来,扭动的脖子极其僵硬生涩,让人不自觉地联想起生锈的织布机。

萧天凌对那两道想自己射来的目光看去,没有抗拒。无论沈嘉良眼神有多么恶劣,即便他的目光像是从地狱里面爬出来的恶鬼,他也没有丝毫害怕,甚至,他还笑了。

虽然这笑容很不合时宜,一个朝中大臣死了,一个却又搞得不清不白,这一切都是拜凌王所赐,然而这位“罪魁祸首”却当着众人的面笑了!

大臣们都有些看不下去。别过脸去,竟然生出一丝对沈嘉良的同情。

萧天喻满脸怀疑地看着萧天凌,心里面七上八下。即便萧天凌方才当众暗示罂粟瑛的事情背后有人时,他都没有感觉到这样的恐惧。

那是一种说不出来的危机感。萧天凌向来沉稳,绝不失误。眼下萧天凌的笑在萧天喻看来,又是一场谋划已久的阴谋,只不过他不知道萧天凌肚子里面究竟藏着什么鬼。

他这一笑,只让萧天喻觉得浑身不自在。像是一个按照套路下棋的棋手突然遇到一个不按套路出牌的棋手,一时间慌了神。

“沈丞相可认得这块玉佩?”萧天凌两道明亮刺心的光芒射向沈嘉良,对眼前这个极度慌张的老人没有丝毫同情。沈嘉良脸色惨白,过了半晌,才回过神。他沉默着,走到老皇帝面前,开始跪下磕头,砰砰砰,一声接着一声,像是要把头颅献给大地。直到额头上的血丝将头发黏在一起,他才开口说话,话里面带着哭

腔。

“皇上,请您一定要相信老臣啊!老臣对于皇上忠贞不二!”

群臣面色难看,齐刷刷抬头看着老皇帝。都意识到此事不妙。

老皇帝脸上宛如笼罩一层乌云,压在天边,快要沉下来。

“沈丞相,这块玉佩可是朕赏给沈家的?”

沈嘉良身子一直,已经直不起腰了,他战战兢兢说道,“自打皇上赐给老臣以后,老臣可是当做传家宝,好生珍藏,老臣敢保证,这玉佩一直被老臣供奉在府内,绝不会落入外人手里!”

沈嘉良的语气大不如刚才铿锵有力,仿佛自己是这朝堂上最有理的人。

老皇帝面色一沉,“绝不会落入别人手里?沈丞相,朕看你是老糊涂了!这玉佩不是在沈秋年身上发现的?”“的确是……”沈嘉良一时语塞,想了半天却怎么也想不明白,这玉佩怎么会在沈秋年身上。他做事向来谨慎,绝不会将自己这样贵重的信物交给沈秋年,可是眼下沈秋年身上戴着的又实实在在就是他的那一

块。

突然之间,有一个念头击中他,像是陨石撞地球那般产生巨大的效应。

“皇上!一定是小女!一定是小女将这玉佩偷了出去,不知这么的流转到沈都尉身上了!”

沈嘉良急于为自己辩白,可辩来辩去,还是把自己给绕进去了。即便是沈都尉从沈如诗身上得到玉佩,也是他们沈家的罪过,若是株连九族,他又何能幸免。

然而若是将此事推给沈如诗,他便可以落得一个忠臣的称号,将来即便是被处死也有个好名声。更何况现在廖元国人还在,若是让他们得知云起国内政混乱,他们定然会趁虚而入。沈嘉良长吸一口气,兴许能靠这点筹码挽回自己一条老命。他向萧天喻看了几眼,差点忘了自己还有位王爷保着自己。他们还有千秋大业要做。虽然萧天喻从未有过一次正式的许诺,可他们之间早已有了

千丝万缕不可磨灭的关系。

萧天凌原本一直暗淡的眼神,在听到沈嘉良这句话之后,顿时擦亮一丝光!

他心里轻哼一声,眼神无比嘲讽地看向沈嘉良。他早就知道这位沈丞相自私透顶,关键时候若是能保护自己,自己女儿的命不足惜。

沈嘉良的反应在他的意料之中,他眼底生出一道浓烈的光,像是沾染了夕阳的彩霞,却没有带走夕阳的光彩。

沈如诗,他怎么能让她轻易离开他身边呢!

“沈丞相所说的女儿,是大小姐还是二小姐?”萧天凌面色恢复正常,几乎是面无表情看着沈嘉良。

沈嘉良身子一抖,他从未想过自己竟有如此沦落之日!羞耻,奇耻大辱!然而,他只能忍了。他在心底告诫自己千万遍,小不忍则乱大谋。他对上萧天凌的视线,心里闪过万年念头,最后确定凌王一定恨透了沈如诗。他咬了咬牙,满脸坚定地说。“是如诗那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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