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京的夜色和冷风中,我有些漠然不知该往哪里去。
事实上,我完全可以找个快捷酒店对付一夜,然后在曙光来临之际,重新安排一下今天将要面对的种种事端,这样便可以令自己的精气神看着相对振奋一些。

然而,我却并没有那样做!

似乎对于此刻的我来说,更好的选择应该是逃离这个世界所带给我的孤独,而非独自躲在寂静的宾馆房间里,躺在空荡荡的床上睁着眼睛失眠…

有鉴于此,我宁愿去数稀稀拉拉从我面前驶过的那些车辆,并且在其消失之前辨别一个个对我而言毫无意义的车牌号码。

我笑着、黯然着,自我安慰道,江枫,与其说自己落寞,还不如说我其实只是无聊…

大约半个小时后,我的手机铃声突然再次响了起来,在这样寥落混合着嘈杂的夜色里,显得尤为刺耳。

“英姐,你怎么不好好休息,又怎么了?”

我有些好奇,想不通为什么这时候英婕会给我打电话,毕竟刚才该说的好像都已经说完。

“江枫,江…你能不能过来一下,我,我好冷,好难受,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我顾不上想英婕身体不舒服为什么身边没有人照料,而她又为何会在这个夜晚想到给我江枫打电话,而不是求助自己的家人或者其闺蜜?

我连忙问,“英姐,你现在在哪里?我马上过去…”

她说了地址,我这才明白为什么她病了至少一晚上却没有人照顾,以至于现在还找到我头上的缘故---她根本就是一个人!

英婕此刻所在之处,正是之前我‘醉卧美人膝’那晚,她带我去的中档小区。

我想,那里应该是完全属于英婕自己的私人空间,而且这个私人空间,英婕会时常独自待着、留恋着什么。

大约半小时后,我横跨半个西京老城区,出现在英婕面前。

她裹着毛毯为我打开房门,而后便在我的连声催促中,重新躺回床榻上。

我问英婕,“姐,你吃东西了没有?”

“没…”

“那你吃药了么?”

“没…”

“这…你这里有开水吗?”

“没…”

顿时,我有些恼火,“英姐,你不吃不喝不服药,你想死啊你!”

我随口这么一句带着关怀的责备却让英婕呜呜哭起来,“是,我想死,我活着有什么意思?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我顿时懵圈。

这又是肿么了,原本还好好的,英婕干嘛不但病了不说,还不吃不喝不治疗,甚至心中生出轻生的念头?

自然而然地,我想到应该是因为她那个前男友健。

除此之外,我实在想不通还有什么理由能让英婕的情绪转变得这么快!

好像前两天我们最后分手之时,她还自信满满说过让我和沙山女监的女犯们给她当模特,从而能够在魔都时装周的走秀上惊艳一番…

想到这里我便问她,“姐,想他了是吗?”

英婕开始哭,呜呜咽咽的,好半天才回答我说,“江枫,今天,今天是他的生日啊,我的健,过了今天就三十周岁了…”

果然,还是因为她死去的前男友。

我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英婕,这一刻我只是觉得自己肚子里的词汇显得如此匮乏。

事实上,这种痛失至亲的心情我也曾经历过,当时外公永远离开我们的时候,我便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无法解脱,总是以为他还在家乡等着我,当我回去后,还能陪着他老人家一起上山摘采药材,走街串巷给十里八乡的老百姓治病…

所以我明白,英婕此刻的心情会是怎样一种难以言表的苦楚,而由于她失去健的时间更短,统共也没有过去多少天,因此更容易触景生情或者因为某个特定的时刻而陷入缅怀,情难自已。

也许,此时此刻英婕喊我来的目的,并不仅仅是因为她病得不轻需要有人照料,更主要的,还是根本无法承受独自一个人熬过这几个小时暗夜的那种存在于身心上的折磨…

默然中,我有些心疼她,但我能做的只是帮英婕盖好被子,又加上一床毛毯捂汗,然后专门烧好一壶开水,再跑出三站地找到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药店为她买了发汗降温的退烧药…

当我用她的钥匙打开房门,我发现英婕已经沉沉睡去,只是她的身体蜷缩在被褥下,俏脸烧得通红,额头鬓角却没有一丝汗渍。

坐在床头,我默默注视这个才华横溢、容貌出众,并且从小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女人,心中不胜唏嘘。

在英婕身上,我似乎验证了一个道理,那便是,老天爷总归不会让一个人的生活始终完美无缺!

唤醒英婕,我半抱着她将退烧药就着晾好的温开水送进口中,然后温声道,“姐,你的情况应该是受风了,身体里的汗发不出来,如果你不介意,我想帮你推拿按摩治疗…”

中医上有一些看着并不正规,但却疗效极好的治疗手法,比如拢头、拔罐、在额头上挤红点以及捏脊。

这些手段的基本要旨都属于将寒毒聚集到一些穴位附近,从而通过体表、肌肉的某些刺激,令人体中枢神经和末梢神经产生反应,进而主动发汗。

实际上西医中不是也有用冰袋冷敷额头进行物理降温的方式么?说起来,过程虽然不同,目的却都是一样的。

英婕点点头没有拒绝,她始终半闭着眼睛任由我摆布,好像所有的力气已经从四肢百骸里被抽去…

我先是在她额头包括两侧太阳穴的位置挤出一溜凝血红点,而后又进行头部推拿和敲打,最后是肩膀和两侧大臂弘二头肌按摩。

这个过程中,英婕的脸色始终很安详,似乎颇为享受,但直至我已经遍体冒汗,她的身上却依然干燥,连一丝出现汗液的迹象都没有。

甚至她的额头反倒越来越热,体温计显示的温度也超过三十九度。

我心里有些着急,一咬牙,拍了拍英婕滚烫的脸蛋,“姐,别怪我江枫孟浪啊,你自己身体不争气,我只能给你用绝招了哈!”

尽管我的口气显得很轻松,但心里却有些忐忑,毕竟接下来我将采取的治疗手段,对于我和英婕而言多少有些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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