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说出想要借车的念头,小娥嫂子的脸色一下变得很阴沉。
准确说,阴霾密布中蕴藏着深深的伤痛。

我知道,她应该是想起亡夫了…

“那车不吉利…枫啊,额不希望你开上它去办事儿!”

小娥嫂子知道我的名字后,很自然地喊我‘枫啊’…

明白乔小娥是在为我担心,不希望我有任何一丝重蹈她亡夫覆辙的危险,我心中感动,用力搂紧她,手指尖在那些高山溪谷中游荡…

我说,“小娥嫂子,我今天必须要去办事儿的,呵呵,你真的不用担心,我江枫命硬,谁敢跟我这儿找茬呢?哈,我连你乔小娥都能收拾了,别说什么魑魅魍魉…对吧?”

“你再胡说!”

小娥嫂子差点被我弄得再次动情,她狠狠掐了一下我的胸膛,坐起身拢了拢秀发问我,“真的这么着急吗?”

“是啊,有些话出于纪律考虑,我可能没法和嫂子明说,但…我的确有急事,这个真没骗你!”

“那…额和你一起去吧,一路上还有个照应!”

没想到,小娥嫂子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我一愣,没有反应过味儿来,脱口而出,“我开车技术杠杠滴哈,嫂子,你真不用操心…还有,你走了胖丫怎么办?”

“娃自然会有人照顾,我每年都会出去打工,都是将胖丫托付给邻居的。”

“可你真没必要陪我一起啊…”我还在阻止她。

小娥嫂子却哭了起来,“娃他爸出事那次就是不听额的话非要连轴转出车,结果…枫啊,你可不知道,这些山路上有很多急转弯,有的都是回头弯那么大幅度,双方司机根本看不见转过弯的时候会不会有车!尤其晚上或者中午车少的时候,如果一方稍微失神就会迎面撞上来车啊…”

我明白了,小娥的丈夫可能就是这样在拐弯处撞上迎面疾驰的车子,从而命丧黄泉。

而此时我坚持执拗的态度,让她想起往事,引发心中的无限苦楚。

轻轻握住小娥嫂子的手,我说,“那好,你跟我一起!”

“嗯!你快吃点东西,再睡会儿,额们避过晌午的日头再走…”

说着,小娥嫂子抹了一把眼泪,麻利地穿好衣服,去收拾行装,并且从堂屋将胖丫领出来,带到十多米外的邻居家里。

我躺在炕席上,多少有些哭笑不得。

真是没想到,自己这一趟乾县之行,却因为耽搁一天而从一人独往变成两人同行了。

人生际遇,或许真就是这么奇妙无比。

十多分钟后,我起身去后院查看了一下那辆几乎快要报废的买包车。

这车…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满目苍夷!

好在汽油不用愁,到时候弄点儿长途客车的油就行,反正他们也走不了。

用了不知道多少桶水,我才将这辆事故车擦洗一番,然后用导管将小娥嫂子提过来的,装在塑料桶里的汽油导入面包车的油箱里,然后发动了若干次,终于打着火儿了!

真行!

我苦笑一声,竟然还真的能开!



最终,在村长、司机和那些村民以及乘客各种复杂的目光中,我带着乔小娥,一骑绝尘,扬长而去。

这一路,并没出现小娥嫂子说的那些险情。

事实上,这种情况发生的几率很低,或者是几万分之一,甚至几十万分之一,但只要发生一次,那便会万劫不复。

因此我开的异常小心,每到转弯处都会狂按喇叭,并且将车速放得极慢。

这样一来,我的车便开不快了,当然,那面包车都成这怂样子,能开动已经实属不易,还能指望它开得飞逝如电嘛?

再加上望山跑死马,盘山路盘山路,盘来盘去的,不知道要多走多少冤枉路。

最后,直到我心惊肉跳担心汽油将会耗尽的时候,终于来到一马平川的国道,并且找到一座加油站加满了油。

只是在加油的时候,我们的车还是被人鄙视了。

那个负责加油的小伙子调笑一声,“兄弟,你这车真够味儿啊,拍卖来的吗?”

我知道他是在讽刺我们这辆面包车太破烂,说好听了是古董,难听点儿就是垃圾。

我只是笑笑,并没有和对方多说什么。

因为我总要满足一些人喜欢取笑别人的心理吧?

我甚至善意地在想,这小伙只是随口开了个玩笑,并没有什么恶意…

的确,当我加完油付账走人,小伙子并没有因为我的车破,我们穿着寒碜而态度变得更恶劣,相反,临走的时候还扔了两瓶免费的矿泉水给我和乔小娥。

“枫啊,你说他怪不怪?为啥刚笑话完额们的车破,却又给额们矿泉水呢?”

我开着这辆似乎磨合得越来越顺畅的小面包,想了想回答乔小娥道,“嫂子,在人性心理学上有一种心态,叫仇富和济贫,你明白吗?”

“啥啊,额不太懂…梁山好汉不是才会杀富济贫嘛。”

我笑了,“差不多就这个意思吧。”

转动方向盘,我终于从辅路将面包车开上国道,面前并排的四条车道,车辆稀稀拉拉,抬眼望去一马平川,我的心情似乎跟着变得好起来。

“嫂子,仇富呢,就是嫉妒别人有钱,从而不管和自己有关系没关系都会仇视对方…济贫则正相反,比如你看见路边的乞丐,你有时候会给他一块钱两块钱,对不对?因为你动了恻隐之心,你觉得他不如你,比你还可怜,需要帮助…”

“噢…你这么一说,额倒是懂咧。”小娥笑起来,她并不笨,只是见识少罢了。

“所以啊,刚才加油站那个小伙子,看到咱们穿得不咋地,却能开着车,而估摸着他自己还没有车开,就出言讽刺咱们…”

“嗯,你说的有道理,那后来给额们矿泉水喝,是不是又觉得其实额们并不是真正有钱人,其实是那种靠着一辆车讨生活的劳苦大众,嘻嘻,所以动了那个你说的那个…恻隐之心…是不是这样的?”

“哈,嫂子,你这脑子,真是好使啊!”

我不由有些感叹,真没想到,乔小娥竟会如此聪明,一点就通。

说说笑笑,我们已经进入乾县县城范围。

这时候,小娥嫂子问我,“枫啊,你来乾县,要去哪个单位办事?额在乾县待过一段时间,你和额说说,说不定额能帮上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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