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玄丘一对翅膀都快舞成幻影了,终于止住了冲势。
然后,他就发现,那只素手皓腕一转,一把攫住了紫微帝君,然后就收没于天际。

咦?圣人只是收走了紫微,果然不敢过多干预三界之事么?

陈玄丘大喜,立即喝道:“困杀敌军,莫让他们走脱!”

其实不用他多说,大战已经白热化。

原本被挡在大阵之外的九天玄女、惧留孙、马元二佛,以及挡在另一边的女贪狼等天兵,齐齐杀进阵来。

而原本的大阵范围之内,刚刚灰头土脸地被走犬使者从山腹中刨出来的天蓬元帅,眼见紫微帝君离开,哪里还有战意,立即大喊:“撤退!撤向天璇星!”

于是,阵里的人向外冲,阵外的人向里冲,双方一团混战。

大阵一破,三霄姊妹便恢复了自由,混元金斗、金蛟剪,两件杀伐至宝,望空便抛。

倒是原本在阵中如鱼得水的吕岳、罗宣等人,擅长使瘟毒、使火器的这几位星君,没有了用武之地。

因为敌我混杂一团乱麻,他们的神通多是大范围杀伤的功法,此这种混乱场面中,反而没有了发挥的余地。

金灵也适时地飞了回来。

紫微被娲皇带走,她这边却有两尊准圣,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金灵一声冷笑,四象宝塔祭出,就向九天杀童大将当头镇压下去……

……

娲皇锦绣宫前。

娲皇素手收回,未至宫前,便把紫微帝君拢进了袖中。

昊天和瑶池只见娲皇站在院中一丛盛开的鲜花前面,突然黛眉一蹙,面噙冷笑地向虚空中探出一只大手,但又旋即收回,脸色阴晴不定。

瑶池忍不住道:“娘娘,怎么了?”

娲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淡淡地道:“没什么,本座这里,刚刚遇到一点小事情。”

娲皇转向瑶池,淡淡一笑,道:“你们先回去吧。”

昊天动容道:“娘娘不能前往昊天宫观礼了么?”

娲皇淡然道:“你们且去,本座处理了事情,便即赶去!”

后半句她没说,如果“事情没有处理完”,那她自然便不去。

昊天和瑶池身为天帝天后,这个面子如果能卖给他们,那便卖给他们。

如果不能,娲皇倒也不在乎。

她贵为圣人,天帝天后又能奈其何?

昊天和瑶池倒没有多想,圣人如果要去,只是一念之间的事。

空间距离于圣人而言,便是“无距”。

这种神通,属于空间法则的一种。

圣人就算领悟的不是空间法则,对于空间法则这种最基本的使用,也是驾轻就熟的。

所以,昊天便欣欣然道:“是!那昊天和师妹便先回去了,于昊天宫中,恭候娘娘大驾!”

两个人出了锦锈宫,各登龙车凤辇,便往昊天宫而返,在女娲面前刻意做出的恩爱样儿,倒是不必再装了。

娲皇眼见天帝天后离开,袍袖一转,就将独臂紫微帝君,从中释放了出来。

紫微帝君倒不知道昊天和瑶池刚刚才走,他从娲皇袖中出来,立即欠身行礼,感激道:“紫微谢过娘娘救命之恩!”

娲皇盯着他,沉声道:“你说通天道人出世了?其中情形,马上说来!”

通天道人不知被幽禁了多久了,骤然出世,也难怪娲皇震惊。

紫微倒没有想及其他,马上把他被陈玄丘引诱进了小木屋,内中自成空间,通天道人正藏身其中,险些取了他性命的经过说了一遍。

娲皇听着,面上难看的神色渐渐舒缓下来。

她注意到了一点:

陈玄丘费尽心机,将紫微帝君骗进了小木屋。

而紫微帝君付出了紫微帝皇剑、紫微之玺还有“地纬”这等宝物的代价,又受了一指之伤,却是终于从小木屋中逃了出来。

而他逃出之后,却是陈玄丘举着小木屋追杀而来,通天道人并未出现。

以通天道人的火爆脾气以及护短的毛病,紫微帝君欺压到他诸多弟子头上了,通天道人安有不追杀紫微的道理?

为何他不出那小木屋?甚至还要陈玄丘冒死把紫微帝君引进小木屋,这才出手?

他……无法离开那小木屋?

或者是,不敢离开那小木屋!

娲皇想着,浅笑渐渐重回颊上。

一个受制于小木屋的通天道人,她又何惧?

那么,明日的封神大会,她照样可以出席的。

已经打消了明日为昊天站台主意的娲皇,复又改变了主意。

“娘娘?”

紫微帝君见娲皇若有所思,眉宇间忽有恨意、忽有喜意,阴晴不定的,不禁唤了一声。

娲皇回过神儿来,淡淡地道:“明日,昊天开封神大会,你且与本座同去吧。然后,本座送你回紫微星。”

有娲皇以圣人神通送他,比他即时启程,重返紫微星,自然还要快上许多,哪怕在此耽误两天功夫,也会提前一步送回。

封神大会?

紫微帝君想到那边诸天星君还没死呢,投靠了陈玄丘的诸天星君,都有了别的凝固金身之法,照样活蹦乱跳的,心中便一阵苦涩。

这事儿,还得跟昊天商量一下。

不过,只能是考虑怎么善后了。

明日册封诸神,今天该做的必定已经都做了,就算现在赶去,也来不及了。

娲皇素手一摊,掌心便现出一盏莲花状的宝灯来,灯光烁烁,莲花熠熠,神圣之光,说不出的美丽。

娲皇道:“这是本座的宝莲灯,可在一定范围内,更改天地规则。你拿去,到静室中疗养伤势,有本座这宝莲灯,你断掉的手臂,亦可修复。”

紫微帝君大喜,连忙谢过娲皇。

宝莲灯飞落掌中,紫微帝君忙托着宝莲灯,叫锦绣宫中的仙娥引着,去静室中疗伤。

娲皇独自立于庭院之中,玉指轻轻掠过身边一蓬娇艳欲滴的山茶花,眸中又阴翳了几分。

通天……

娲皇眼前,那道桀骜不驯、孤立如山的青衣形象,悄然浮现了出来。

他居然找到了瞒过天机,重新入世的办法。

只可惜,局限重重呵,只要本座不进那小木屋,你又奈我何?

娲皇想着,唇边逸出一丝讥诮的笑意。

强大的女人,比强大的男人,更难寻找伴侣。

因为女人总是希望能找到一个比她更强大的男人做为她的伴侣。

娲皇是天地间唯一的女圣人,她想寻找一位道侣的话,除了形貌相当的通天道人,根本就没有第二个人选。

但是她和通天,从不曾有过感情上的交集。

两个人的梁子,从紫霄宫中听道时,便已结下了。

那时,他不是圣人,她也不是娲皇。

他是一袭青衫、仗剑独立的昆仑山通天道人,

她是春花烂漫、笑靥如花的黄衫少女风里希。

她与哥哥赶到紫霄宫时,前边的六个蒲团,就只剩下一个空位了。

三清道人、鲲鹏、红云,占去了五席。

紫霄宫中三千红尘客,谁不想往前去听讲?

只是道行修为不够的,情知抢不过旁人,也不敢生此妄想。

偌大一座紫霄宫,就只在道祖讲台之下,设下六个蒲团。

天地间第一尊圣人,拿不出足够的蒲团给弟子们盘坐听讲?

大家都是修道之人,本就聪慧伶俐,大部分都已猜出,最前边的六个蒲团,必有大机缘在其中。

比如三清、比如接引与准提,比如……她。

但是,也有天生愚钝者,或者心眼儿太直的人,想不到这一层。

比如红云、比如她的哥哥……

“哎呀,穿过重重混沌之气,赶了这么远的人,人家腰酸背疼呢。”

风里希弯着腰,捶着腿,笑靥如花地向哥哥撒娇。

哥哥年长于她,修为高于她,又是兄长,理当坐在前边,但是哥哥疼爱她。

风里希一句娇滴滴的话,兄长便宠溺地一笑,推着她坐在了青草的柔软的蒲团上,自己在后边地面上坐了下去。

完美!

她可“不知道”那蒲团另有玄机呢。

当她故作天真地看向同排几位已然就坐者时,她迎来了通天道人的目光。

太上闭目打坐,目不斜视。

元始直视前方,不作他顾。

红云正和坐在后边的好友镇元子扭着头轻声聊天。

鲲鹏大剌剌地坐在蒲团上,对娇花一般的她不感兴趣。

只有既年轻、又英俊的通天道人,转首向她看了一眼。

她还以为通天道人是被她的美丽所迷。

对这个修为卓绝、出身根脚高贵的通天道人,她也是满心的好感呢。

所以,她向年轻的通天道人甜甜地一笑。

但是,她看到了什么?

她看到通天道人的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讥诮的冷笑。

他的眼神儿,似乎早已洞悉了她的小小机心。

就是那一眼,令她面孔胀红,恼羞成怒!

但是,通天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转过了头去,神情平静,再未看她一眼。

那种鄙夷,那种无视,那种洞悉了她用心的嘲讽与不屑,

那种热脸贴了冷屁股的难堪,

让她又羞又恼,气恨交加,偏偏又无法说出口。

此时想来,她那娇美无俦的俏脸上,还是不禁浮起两抹红云,火辣辣的。

就像被人抽了一记耳光。

娲皇忽然伸出手,一把攥住了面前的那朵盛开的山茶花。

攥得死死的,直到那花瓣糜烂,渗出花汁来。

通天,你再度出山了又怎么样?

呵……囚徒一般?

娲皇本没有多大的意愿去为昊天和瑶池站台,但是此刻这欲望却忽然强烈了起来。

只因为,她的对面,站着通天。

而且,他一身枷锁。

否则,她就是再恨,又怎么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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