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姹蒂千莎脸上带着温柔的微笑,但语气却不容拒绝:“如此说来,你我也算一家人,姑娘就不要与我相争了。这些神官阴魂,与我西方有缘。我愿渡化他们!”
说着,绮姹蒂千莎向前踏了一步,周身神光大作,有道韵流转,隐现玉莲之色。

七音染若是在葫中世界,必能压蒂千莎一头,在那里她可是冥祖。

但在这里,她的法力与冥王比肩,却比这尊地藏王菩萨还要略逊一筹。

蒂千莎亮出威压,七音染顿觉压力巨大。不过以她的性子,岂肯示弱。

七音染一步不退,迎着蒂千莎道:“我为鬼帝,身边正缺得力的人手,这些神官,我要定了。”

蒂千莎合什道:“善哉,如此说来,你我并不冲突。我只要他们皈依我教,做一个居士,至于他们供职于何处,贫道不会干涉。”

七音染可不懂什么叫居士,她尤其在乎的是,如果这些人为自己所用,同时又是这个蒂千莎的信徒,那么一旦自己和蒂千莎发生分岐时,这些人忠于谁、站在谁一边呢?

蒂千莎显然明白了七音染心中所想,微笑颔首道:“人生于世,常不只于一个身份。在一户人家中,母亲与妻子发生了分岐,这既是儿子也是丈夫的男人,站在谁一边呢?

一个神官,既是大雍臣子,又是天之神仆,人族与天庭发生冲突时,他们站在谁一边呢?他自有灵识、自有信念,自会按照他的判断,站在他认为正确的一边,不知姑娘以为然否?”

这番话,竟让七音染也隐隐生出认同之感,几乎马上就要答应对方。

但她毕竟修为高深,猛一惊醒,才发觉这个蒂千莎语音温柔,却有一种令人信服、令人认同的力量,在左右着自己的思维。

七音染不由暗暗惊出一身冷汗,这是什么功夫?太可怕了,不知不觉间,我竟险些受其左右。

……

鹿台上下,天上地上,血战不休。

刑天、后羿、齐林、西方白虎、四海龙族、站在青铜傀儡上的妲己、三头六臂的娜扎、狂猎、洛儿……

与对面的十万天兵、八千羽林、五百灵官,鏖战不休。

无名被一道道剑气所伤,血染重衣。

他本就不以武力见长,尤其是身上背着陈玄丘,只以腰带与自己拴系在一起,行动更加的不便。

可饶是如此,无名也不肯放弃陈玄丘,他一手持闪电鞭,一手持金砖,仍自苦战。

满清音和叶离终是担心显现真身法相,直接与天庭神将交战,会连累了师父。所以二人隐起身形,只在暗中护持。无名能坚持到现在,实在少不了她二人的暗中照拂。

此时,一声凤鸣响起,声至人未到,一道凤凰真火已然掠至,将一个闪避不及的灵官裹在其中,刹那便烧化为一团虚无。

朱雀辞手持义字剑,俏生生地出现在无名的面前,喝道:“我开路,杀出去!”

七八十位剑仙灵官,齐齐动作,七八十柄仙剑,汇作一道星河,向前朱雀辞猛扑过来。

一位灵官高声大喝,陡然祭出宝剑,他这剑化作巨船般大小,以天为海,横渡长空,斩向堪堪跃起,挥斧砍来的刑天。

刑天狂笑,大斧在手,以大盾向下一挥,借助反震之力,再升百丈,然后扬起的大斧向着那宝船一般巨大的神剑,悍然劈下。

“呜嗡~”

利斧当空,竟有无穷量之涛声响起。

他这一斧,也如劈波斩浪般,像着那如船巨剑,当头劈去。

白虎展翅,就像巨船甲板上飞掠而过的一只燕子,横空而过那口巨剑,虎口大噬,噬向一名灵官。

三条巨龙,摇头摆布,在那船一般巨大的宝剑之下飞掠而过,卷向另外几名大灵官。

地面上,妲己站在巨大的青铜傀儡的肩上,巨型青铜傀儡大步流星,一双铁拳、一双大脚板就是最好的武器。

站在它肩上的妲己还不时放出心月轮,偷袭正与人族、妖族混战的天兵。

王恶奋起全部余勇,只想斩杀后羿。

他逼退狂猎,五指一探,右臂再化轩辕剑锋,只这剑锋,也有数百丈长,轰然一声,劈向正用神箭不断收割人命的后羿。

天柱群巫,各挥兵刃,齐齐迎上,齐心协力,接下了这一记势不可挡的神剑。

要不要布剑仙荡魔阵?

此阵一布,必可荡魔诛邪,斩尽这些胆敢反天的叛逆。

可……剑仙荡魔大阵,现在尚不完美,一个不慎,就要遭到反噬,要不要冒险?

王恶心头,挣扎不已。

天地间威力最大的阵法中,通天教主的诛仙剑阵乃为先天第一杀阵,巫族的十二都天神煞大阵是后天第一杀阵。

诛仙剑阵非四圣不可破,而十二都天神煞大阵,可聚成盘古肉身,极其强横,并可引发混沌都天神雷,威力也是极大。

诛仙剑阵必须聚齐四口先天宝剑才能布阵,都天大灵官学不了。

所以,他曾潜心钻研巫族的十二都天神煞大阵。

十二祖巫布十二都天神煞大阵,可以凝聚盘古肉身。

哪怕盘古肉身显现只是片刻功夫,但是在这片刻功夫之中,他就是无敌的,圣人亦不可敌。

王恶不具备十二祖巫的体质,不可能拥有如此神通,但是他受此启发研究出的剑仙荡魔大阵,能拥有十二都天神煞大阵全盛时的两成威力,这已十分惊人了。

但剑阵尚有瑕疵,是否冒险动用,王恶挣扎不定。

陈玄丘“呃”地一声,长长吸了口气,突然从冥想中醒来,

药力化散,他以一身毁去万口仙剑的巨大消耗,此刻终于补充回了一些,虽然还有些虚弱,却已不是之前只能任人宰割的状态。

无名感觉到陈玄丘动作,不由大喜:“小师兄,你醒了。”

陈玄丘身子一挺,就挣脱了束缚着他的腰带,沉声道:“醒了!”

陈玄丘向战场上匆匆一扫,天兵固然狼狈,人族联军也是损失惨重。

陈玄丘顿感心中沉重,他必须胜,还得是大胜,而不能是惨胜,否则,如何让天庭有所忌惮,不会再降大军。

可是,这就要动用他的预备队么?不知道天庭还有什么后手,如果预备队也出手,一旦天庭再有增兵,那时可就没有底牌可用了啊。

到底要不要动用七音染的冥界大军呢?

陈玄丘纵身扑向一名灵官,挥剑斩去时,剑势果决,一往无前,而心中盘旋的念头,却仍是挣扎不定,不能断然下达决定。

……

冥界,孟婆庄。

许多的巫族青壮男女,拿着锤叉枪棒等武器,聚集在奈何桥畔,鸦雀无声。

在他们最前面,一个颤巍巍的白发老妇人,正拄着一柄桑木杖,眺望着远方。

她时而望望天空,时而望向远方那似三本宝书叠在一起的酆都山,久久不语。

巫马有熊额头青筋暴起,显然是焦急万分,只是对这老妇人说不出的敬畏,所以隐忍到现在,一直没有发声催促。

“娘娘!”

巫马有熊终于忍不住了:“有熊可以出战了么?”

“且再等等!”

老妇人一句话,巫马有熊再如何焦急,也不敢冒犯,只得垂首。

老妇人沉吟了一下,道:“等我回来!”

说罢,老妇人一顿拐杖,登时化作一道流光,掠过了静寂无垠的冥界天空。

方圆十万丈,高不知到天宇何处的酆都山前,灰蒙蒙的天宇之中,一个颤巍巍的老妇人拄着拐杖停在了空中,用苍老的声音道:“北阴道友,请来一见!”

片刻之后,酆都山上闪出一道清光,至老妪面前而止,化作一个道人。

道人一身玄衣,面容清矍,若他在外行走,谁敢相信,这位就是冥界之主,北阴大魔王?

道人向老妪微微一笑:“娘娘,久违了。”

老妪叹息道:“在这冥界,能说说话儿的,也只有北阴道友了。只是,无数年来,你我各自忙于琐事,倒也难得一见。”

道人抬头,向天上望了一望,微笑道:“却不知今日娘娘相招,所为何事?”

老妪道:“我巫人性情直爽,后土便开门见山了!”

玄衣道人微笑道:“娘娘请讲。”

老妪道:“天庭以三界共主自居,却不行仁道。道友这九幽地府,也被其视为鱼肉,屡屡施压,想迫道友就范。而今,人间有变局出现,不知北阴道友可有打算?”

玄衣道人道:“娘娘似乎静极思动了?”

老妪淡淡地道:“只想为我巫族,换一个活法儿罢了。”

玄衣道人稽首道:“冥界、人界、天界,三界并列。如今人界立人王,为脱离天庭而战,这是人界之事,贫道不便强出头。”

老妪道:“那北阴道友何时可出头?”

玄衣道人道:“若天庭灭人界,又或者人界灭天庭,涉及三界生灭,又或者三界重新排位时,贫道当出。”

老妪想起当日以其神威,触发了陈玄丘显现的真身法相,满是褶皱的老脸上微微漾起一抹笑意:“好!好好!北阴道友,你可记住今日这番话。”

说罢,老妪转身便走。

玄衣道人微诧:“娘娘作何打算?”

老妪头也不回,化作一道流光逸去,空中只留下她袅袅一道清音:“巫人本自人间来,寄居冥界久矣,该回家看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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