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盼的心情很明显,或许是不愿意错过龙先生可能回来的任何一秒, 牧弯弯躺在床上, 还是没能睡着。
也幸亏她现在已经是三阶的修士了, 身体比刚刚来的时候不知道好了多少, 不然恐怕也折腾不起。

但龙先生却并没有因为她愈发心焦和痛苦的等待而回来, 在龙没有回来的第七天早上, 牧弯弯看着窗外愈发阴沉的天色, 感受到了漫天的绝望和孤独。

她忍不住一遍一遍的看着他留下的字条,手掌按在心口上,好像这样就能感受到他给她的那一滴心口的血。

“萌萌,你说他,为什么还不回来?”

牧弯弯坐在凳子上,手边放着几袋子略显杂乱的种子, 对着已经变得有她两个手掌那么大的肥啾喃喃道。

“啾!”

“啾啾!”短短几天, 萌萌已经从一个小瘦啾长成了一只白色绒绒的大肥啾了, 小围巾也不在纯粹, 那些黑色的毛毛倒是依旧顽固。

只是牧弯弯感觉萌萌比之前要灵动许多, 她已经能从它的语气中听出一些东西了。

就比如,它现在, 一边用重新长出呆毛的脑袋蹭自己的手, 一边啾啾的说着龙先生的坏话, 大致意思就是——

恶龙很笨笨的,可能迷路了。

毛啾的身体软乎乎的,又热乎乎, 像个大号暖手宝。

牧弯弯被它蹭了两下感觉心情好了一些,但心底的恐慌和焦虑依旧没办法减轻,她又抱着萌萌去练了一会儿丹,一直熬着时间,祈求她的龙不要出事。

等到第八天晚上,牧弯弯沉默的坐在床上,抱着膝盖,萌萌睡着了,房间里静的可怕,窗外和屋内都是一片黑暗,只有水晶球在隐隐的流转着光亮。

她已经从前两天的不停的和萌萌念叨龙先生,到现在近乎一日不发一语。

牧弯弯抬起手,感受着青玉镯子的分量,片刻后,还是讲放在床头的水晶球拿在了手里——

因为放在外面,水晶球很冷,触碰到掌心的时候牧弯弯下意识的缩了一下,她低头看了看这个漂亮的水晶球,是纯色的透明,并没有什么色彩流转。

打碎这个东西,真的可以看见龙先生么?

牧弯弯睫毛上沾着湿气,她好想他啊,那个渣龙,留个字条就让她空等这么多天,实在是太坏了。

想见他。

水晶球被她握在掌心,渐渐的染上温度,在黑夜之中渐渐亮起蓝色的雾气。

牧弯弯没有再犹豫,指尖探出一抹灵力,化成莹绿色的尖刀,全力刺在了那个晶莹完美的水晶球上。

“咔擦。”

清脆的碎裂声响起,却并没有落下一床扎手的碎片。

脆弱漂亮的水晶球在她微睁的目光中悬浮成了无数碎裂的星星,夹杂着浅蓝色的暖风,猛地朝她袭来。

脑海传来一阵刺痛,牧弯弯觉得有什么强硬的闯到了她的识海,下一瞬,闭上了眼睛,意识好像脱离了身体。

再睁开眼时,眼前落下一地斑驳的暖阳。

“阿铁,你又背着阿爸偷偷玩他的铁锤!”奶奶的女孩的声音响起,牧弯弯看清她的模样,那是一个大约三四岁的矮人小女孩。

绿色的皮肤黑色的眼睛漂亮的两个羊角辫。

“阿妹你不要说不就好了。”身边传来一个少年的声音,是一个矮人少年,眼皮没有耷拉下来,穿戴也很正常,没有厚重的兽皮裤,除了手上拿着的那个似曾相识的铁锤外,和铁伯没有半分相似。

阳光有点灿烂,牧弯弯抬手当了当眼睛,她现在应该是进入了铁伯的记忆中了?

是和之前致幻草的效果一样,能有感觉吗?

她尝试着伸手去碰铁伯身边的木架,果然也是一样的穿了过去,只在手上留下一点木头粗糙的感觉。

看着面上带着鲜活气息的铁伯和外面与现实完全不同的春季的阳光,牧弯弯因为担心某龙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些。

和上次入梦的效果类似的话,或许她需要在这里度过几日,等再回到现实,说不定龙已经回到了她的身边。

牧弯弯这样安慰自己,开场洒满了阳光,铁伯的记忆应该是很温暖的,她已经有点迫不及待的想要看见龙先生了。

像个背后灵一样跟在少年阿铁的身后,牧弯弯很快了解了阿铁的情况——

他们一家子生活在龙族领地边缘,有些偏僻的一处矮人村落,周围没有什么很大的城镇,但是镇子上有一个商行,他们这一支脉便在这个安宁的村子里生活着。

阿铁有一个妹妹叫阿玲,父亲是镇上出了名的矮人工匠,母亲是比父亲还要厉害的工匠。

阿铁应该是一个很幸福的少年。

他今天和妹妹约定好,要去村子的后山探险。

牧弯弯跟在他们后面,走了约莫一个小时,才摸到了山脚。

“阿铁,慢点。”阿玲毕竟还很小,走了这么久已经很累了。

阿铁很宠爱妹妹,干脆把人背在背上,“我背着你,我们要快些了。”

牧弯弯看着他们走在山林里,心底越发觉得不妙。

这个山林从外面看是绿油油的,生机勃勃,可是一走进来,却好像被一种很诡异的气息给包围着,即便看起来依旧是洒满阳光暖意融融,但落在皮肤上的感觉却是冷的。

两个人走了没多久,阿玲就已经感觉到害怕了,她有点惊恐的看着地上盛开着的红色小花,带着哭腔,“阿铁,我想回家了。”

“那好吧。”阿铁其实还没有完全尽兴,但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觉得今天的山林给他的感觉和以前的都不太一样,他其实也有点害怕,但碍于在妹妹面前的小男子汉气概,嘴上硬的很,“你以后别再缠着我,让我带你上山完了。”

阿玲紧紧搂着他的脖子,牧弯弯也松了一口气,这种总要有什么东西窜出来的感觉真的很不妙。

但她还没来得及松口气,耳边就呼啸起风,天几乎一下就暗了起来,比她见过来的最急最快的暴风雨还要可怕,面前的视线突然变成了一片黑暗。

肩膀上传来疼痛的感觉,面上刮过凛冽的寒风,耳边除了哗啦啦的风声还有什么生物的笑声,刺耳无比。

等她好不容易再看清面前的世界,她发现阿铁兄妹已经被一只像比秃鹫大上十几倍的巨鸟抓在手心里,阿铁的肩膀正在汩汩留着血。

她的肩膀也疼的很。

牧弯弯看着视线里越发渺小的村落,看着已经昏过去的阿玲和满眼惊恐的阿铁,疼的呼吸断了一瞬。

巨鸟飞行速度很快,阿铁也因为失血过多昏了过去,牧弯弯倒是清醒着,从她的角度能看清那只巨鸟的半个身体和肮脏的大片羽毛。也许是因为矮人的村庄在龙族领地的边缘,大约只飞行了两三个小时,巨鸟就飞到了牧弯弯从来没有见到的地方。

那是一片山谷?

四周是压抑的高山,两道狭长,从高空掠下,鼻尖却没有山木中应有的清新。

巨鸟向下俯冲,靠近山谷低端,牧弯弯才看见山谷内的情形,四周是许许多多的笼子,从木头的到铁架的全都有,大小不一。

在每一个笼子里,都关着几个人。

牧弯弯心底发颤,眼睛的睁大,随着巨鸟的俯冲而下,那上千个笼子排列着,壮观的那样的可怕。

阿铁和阿玲被扔到了地上,牧弯弯也觉得身上疼痛了一瞬,她看着那只巨鸟慢慢变成了一个鹰钩鼻的阴鸷男人,他降落后,不远处又来了三个男人。

其中一个手里拿着一块测试石,割破了阿铁和阿玲的手,直皱眉,“三子,你出去一趟就弄回来两个天赋一般的矮人?”

“这个小子还凑合,这个小姑娘没什么天赋,倒是皮肉嫩的很,不如吃了算了。”另外一个男人用可怕的视线上下打量着阿玲。

她头上破了,现在还没醒,牧弯弯看着阿铁把她抱在怀里,眼里满是恐惧。

“啧,你们一天到晚都想着吃,先养着。”年岁最小的那个却好像是最有话语权的人,他们决定把阿铁和阿玲关在了靠近石壁边上的一处木质笼子里。

脖子一痛,牧弯弯看着阿铁被拎着脖子抓了起来,阿玲也像个小鸡崽一样的被拎着。

牧弯弯心底发寒,跟在他们后面一点一点的往里走。

山谷里到处都是雾气,地上潮湿又肮脏,耳边传来断断续续的哭泣声和疼痛难忍的声音,牧弯弯下意识朝一边瞥了一眼——

在一个铁笼子里,关着一只豹族兽人。

他身上都是血,痛苦的张开的嘴,牧弯弯看见他的獠牙没了,吼叫声像是破掉的风箱。

她的指尖颤.抖,低头看了眼脚下的湿漉漉的路,满心全都不好的猜想。

为什么,为什么铁伯的记忆是这样的,这里哪里是她期待的和小龙先生见面的地方,这里明明......

明明是可怕的被圈养起来的用来吸取天赋的奴隶的聚集地啊。

她捏紧了手,甚至想要脱离这段记忆,她不想看到,不想看到龙先生这样的过去。

......

“滚进去。”阿铁和阿玲最终被关进了一个已经关着了好几个人的铁笼子里。

里面有几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的人修,他们看见阿铁兄妹并没有任何的表情,神色麻木,不发一言,只其中有一个年岁小一些的女精灵,神色颇有些悲哀,“又来两个。”

“这是哪儿?”阿玲醒了,睁着眼问。

那精灵却是闭上眼睛摇摇头没说话。

被抓到这个地方,所有人的用途就只有两个,要么被吃,要么被吸走天赋然后被吃,她的伙伴们,都已经被吃掉了。

或许,今晚就要轮到她了。

阿铁好像明白了一些,阿玲却是哭了起来,她抓着哥哥的衣摆,一遍遍说着想回家。

“阿妹没事的,这个是哥哥在和别人一起玩的一个游戏。”阿铁抖着声音,强颜欢笑的安慰妹妹。

阿玲怕的很,她本能的想要相信哥哥,努力挤出丑丑的又可爱的微笑,“那这个精灵姐姐是哥哥的朋友吗,好漂亮的。”

那个精灵睁着棕色的眼,眼底含着泪,不敢直视阿玲的眼睛。

牧弯弯颤着心尖,她下意识识朝远处看了一眼,那儿摆着一个比很大很大的笼子,材质坚.硬,里面却只关着一个,无比瘦削又熟悉的人。

眼眶一下酸涩起来,眼泪止不住往下流。

她往那人的方向走,慢慢的看清了他的样子——

少年半靠在笼子边上,黑色的长发看似乖顺的垂在鬓边。

他半阖着眼,淡色的唇微微抿着,牧弯弯走到他身边的时候,他恰巧抬起了眸,视线是利剑入鞘时一闪而过的凛冽寒芒,锋利晦暗。

那是,龙先生。

小龙先生。

他身上的衣服换了一套,不再是万年不变的灰色斗篷了,可他看起来依旧骄傲又冷漠,明明被关在笼子里,却好像身处华丽的宫殿。

牧弯弯看见了从他手上蜿蜒下的血迹,他却不像之前那样会因为疼痛而拼命抖动那一对毛绒耳朵了。

他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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