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三章 过往
确认了周承泽的身份,燕恒待他的态度越发亲和了几分,从他的面相上看,他其实并不是一个多随和的人,但他此刻待周承泽的态度,也确实如兄长对待幼弟一般的态度,很是包容宠溺。

确认了身份后续便将是认祖归宗的事儿,燕恒拉了周承泽,两人关进了一间屋子里详谈。

兄弟久别重逢,少不得要互相了解一下彼此的过往,自然便有说不完的话题可聊,这个倒是很能理解。

香枝儿也没有去打扰,而是独自回了屋里,静静的思索起以后来,周承泽的身份有了变化,这以后的日子自然就不能与以前一般的过了,至于以后要怎么过,这还得看看周承泽是什么意思。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话自然不是说假的,不管周承泽做任何打算,她都会夫唱妇随,一直跟随在他的身边,她现在所等的也就是周承泽的一句话而已。

而周承泽随着燕恒进了一间书房之内,两人便关起门来说话了。

只是话还没开始说,燕恒竟是眼圈一红,眼泪便流了下来,看着周承泽一阵莫名,这是怎么了?好好的就是说哭就哭。

想是也看到了周承泽一脸的疑问,燕恒哭了一阵,便也收起了眼泪,掏出块丝绢来擦了擦眼睛,略收拾了下心情。

“是我失态了,这么多年来,我是说……我足足找了你十七年,总算……功夫不负有心人,总算把你给找回来了,我对阿娘也有所交待,我对你……我再怎么对你好,也没法来弥补这十七年来,你所受的苦,我,我不是一个职的兄长……”说到此处,燕恒的神情比先前在屋外时更激动了几分。

周承泽看他这个样子倒也明白了几分,随即摆了摆手道:“你不必如此自责,你今年年纪也不大,当年我不见了时,你也不过几岁罢了,再说了,这些年的日子我过得很好,并没有受苦。”这是实话,这些年的日子,他觉得过得都挺好,并没有吃什么苦,而这些,都是因为阿爷疼他。

“你会这么觉得是因为你懂事,并不能因为你懂事儿,就磨灭你曾经在外所受的一切……你可知,当年你不见了,你被人抱出府去,并非是奶娘的一己私欲,而是有人有意而为之!”燕恒红着眼眶说道,语气中带出些冷冽气息。

这是他的弟弟,当年他还那么小,才刚刚满月,就被人抱出府去,能好端端的活到现在,这是侥天之幸呀。

“你不见了之后,阿娘伤心难过的不能自己,生你时是摔了一跤又难产,拼死拼活将你生下来,已是血气大亏,后来月子里又受了些闲气,还没来得及养好,而你又不见了,出了这一连串的事情,阿娘哪里受得住,那时候我年纪还小,天天陪在阿娘的身边,她一直哭一直哭,我看着她的时候,她总是在掉泪,我如今每每回想起她的样子时,总是她哭泣的模样……”

“后来她的身子越来越虚弱,连床都起不来,只能躺在床上,那时候她就总拉着我的手叮嘱我,让我一定要把弟弟给找回来!”说着前尘过往,燕恒一脸的悲伤。

周承泽听着也是眼眶泛红,他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事儿,他对自己的身世也曾有过无数的设想,想的最多的是家里太穷,根本养活不了他,便把它给扔了,毕竟那时候阿爷曾跟他说过,捡到他时附近有发大水,百姓的日子有些不好过,即便如此,扔了他也是情有可原的。

只是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会出生在这样一个富贵的家庭里,有一位临死前还对他牵挂不已的母亲,以及寻找了他许多年的兄长,他并不知道,在他成长的岁月里,有人一直在寻找他,思念他。

听着他说起这些,周承泽的心里也泛起阵阵的悲伤,他所有感受到的母爱都来自于王氏,可是他却不知道,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他的亲生母亲曾那样的挂念着他,就算濒临死亡之时,也对他念念不忘,甚至还叮嘱兄长一定要找到他。

他曾经缺失的所有的母爱,在这一刻他感觉满足了,然而在这一刻,他却又觉得悲伤不已,那样疼爱他的母亲,却已早早离世,他甚至都从来没有见过她一面,连她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他们这一场母子的缘分竟是这样的浅薄。

“如今总算把你给找回来了,阿娘泉下有知,也一定会觉得欣慰的!”燕恒红着眼说道。

“阿恪,是我的名字吗?”周承泽仰着头问道,他听着他叫了好几声阿恪了。

“是,阿恪是你的名字,全名燕恪,是你出生后不久父亲取的名儿,母亲还给你取了小名,安哥儿,希望你一生平平安安的长大,是母亲对你的祝愿!”

“燕恪,安哥儿……”周承泽听到这话,喃喃了两声,便也想哭了,他的母亲为他取名安哥儿,希望他能平平安安长大,而她自己呢,却没能终老,美好的祝愿留给了他,而她自己却……

“你也不用难过,母亲虽然不在了,但你还有我,我是你的大哥,我以后会护着你!”燕恒郑重的承诺道。

周承泽听着这话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味儿,想了想便开口问道:“父亲……”一时竟有些不知该如何发问,父亲母亲这些称呼对他来说实在陌生得紧。

“父亲忙于国事,并不十分有闲,我平常在家里十天八天见不到他一面,也是常有的事,以后到了家里你也不用放在心上,父亲他整天都很忙,咱们只管做好自己的事即可!”燕恒交代道。

整天都很忙,十天八天都见不了一面?那果然是忙得不成样子了,周承泽在心底感叹了一声,随后不再提起关于父亲的话题。

一些他不知道的事情,以后可以慢慢打听,但是对于这个父亲,他觉得大概没有什么父子缘分吧,他觉得当年他还是一个小小的婴儿的时候,就能那么随意的被人抱出府,这位父亲至少治家不严,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毕竟母亲难产,生下他身子受损,有很多顾及不到的地方。

而多年来也只有兄长找寻自己的下落,父亲却是不怎么理会,当然他那是太忙了,忙于国事嘛,现成的理由,但这理由也不是理由,对于未曾见面的父亲,他这印象便有些不太好了。

就算他深知,在那个护国公府里,当家作主的便是护国公,他的父亲,但是那又怎么样呢?他从小并没有吃他的饭长大,而以后也可以不用吃他的饭,所以他完全不必受制于人的,他有这个自信。

周承泽听了这许许多多的前尘过往,心里也憋了一股郁气,他倒不是为了自己,他在外面生活的这十七年来,虽然也偶有不如意的地方,但总归来说十七年来,他过得还是很幸福很快乐的。

甚至若没有这一场事儿,他可能都不会认识香枝儿,那就更不会娶她为妻了,若不能娶她为妻,顿时觉得那样的日子过得就太没滋味了。

他不为自己,只为那位未曾蒙面的母亲,女儿家本就处于弱势的地位,而她还因为自己受了那一连串的苦楚,这让他于心何忍,没有她便没有自己,是她把自己带来了这个世界,让他拥有了生命,让他活得多姿多彩。

“阿恪,以前大哥还小,没能护住你,让你在外面吃了不少苦,以后……你放心,以后大哥会护着你,不会让你再受人欺负了!”燕恒语声哽咽,保证一般的说道。

周承泽听着愣了一下,心里却也生出一些感动来,随即便笑了笑道:“我已经长大了,不用人护着,也没有人能欺负我,我早已能够自己保护自己!”是的,他再也不是那个无助的婴儿,只能任人抱出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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