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
时雍喉头微涩,声音都哑了。

眼前绣春刀一晃而过,她以为赵胤是要砍断束缚手脚的红绸,连忙眯起眼,不料,他只是放在一侧,双手绕过她伸到背后,低下头,拉动那条红绸的结。

双手一松,那股绷紧的劲得到缓解,时雍这才发现脊背早已湿透,整个人近乎虚脱。

她身子往前一倒,直接扑向赵胤。

一颗狗头冷不丁卡上来,搁在她的膝盖上,吐着舌头望着她,嘴里发出欢喜地嗷嗷声,这狗子来得不巧,正好隔在她和赵胤中间,承担了时雍想赖在赵胤身上那股力气。

“你也来了。”

时雍整个人松懈下来,紧紧搂住大黑的脖子。

“就知道你能找到麻麻。”

大黑身子拼命往她身上拱,恨不得把她扑倒在床上。赵胤看了一眼,皱眉将狗拎起来。

“出去再说!”

时雍这才从欢喜中回过神来,敛住神色起身,甩了甩胳膊,“大人,你碰到邪君了吗?”

赵胤沉眉,“不曾。”

看他淡然的脸色,时雍心里突然有些复杂。

她将之前发生的事情,简单地告诉赵胤,轻声道:“很是意外,那人竟是白马扶舟。”

“是他?”赵胤话音刚落,突然伸出手拖住时雍的手腕,闪入洞房的门背后,给了她一个噤声的眼神。

时雍乖乖靠着他不动。

赵胤低头,胳膊绕过来,将她搂入怀里。

两个人静默而立,很快,一队人马脚步沉沉地走了进来。看到倒地的两个侍女,领头那人噫了声,嘶吼道。

“不好。快禀报君上,夫人跑了。”

听到夫人这个称呼,时雍飞扬眉头看向赵胤,他也正好低头,眼神深邃难测,不见表情,也不知做何想法。

时雍心里哼了声。

片刻,脚步声远去。

时雍道:“为何要避着他们?”

赵胤从门后走出来,绣春刀微微旋转纳入身后,一只手拖着时雍,沿着墙壁往外走。

“此处构建奇特,毒物极多。出去与谢放他们汇合,再做计较。”

换句话说,就是在别人的地盘上,切莫猖狂。别看锦衣卫人多,可如今只在外围与邪君部众打斗,赵胤是带着大黑偷偷摸进来的。此处地理位置不明,说不准还会有机关毒物,他们二人在此时暴露,引来一群人厮杀,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时雍唔声,微笑。

“大人英明。”

这马屁拍得恰是时宜,赵胤扫她一眼,行动迅速,身子却不像刚才那般冷硬紧绷了。

时雍暗忖,大人是不是见她穿着喜服头盖喜帕,以为她是心甘情愿要嫁给邪君的,有点生气呀?

她偷瞄赵胤的脸。

没有动静。

男人聚精会神地辩着路。

时雍拖着他的胳膊,“大人,我今日曾经试图逃出去,可是绕来绕去,就是绕不出这条甬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赵胤道:“八卦阵。”

时雍:“???”

赵胤没有多做解释,低头看一眼大黑,“有它在,什么阵都不必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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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黑得到夸奖,摇了摇尾巴,然后拼命地叫了起来,汪汪不停。

时雍正要阻止它,就见前面传来火把的光线,接着就听到有人大声喊道:

“督主,前面有人。”

“过去看看。”

那是白马扶舟的声音。

时雍咬牙切齿:“是他来了。”

赵胤眉头一蹙,用力将时雍拖到角落,二人隐在黑暗里,只见火光越来越近——

来人正是白马扶舟。

可不是穿着喜袍的邪君,而是身着蟒衣,带着几个东厂番役的白马扶舟。

他从他们眼前过去,身量颀长,气度从容,一幅置身事外的样子,可是,纵然这里光线不太好,时雍还是能一眼认出来,就是他。

又想用这一招。

时雍侧头:“大青山那次,他便是这样逃跑的。大人,这次万不可让他逃了。”

她声音很轻,可是已经远去的白马扶舟却突然顿住步,一只手负在身后,慢慢转身看了过来。

“呵!”

他轻笑。

这声音惊起时雍一身鸡皮疙瘩。

白马扶舟:“姑姑,是你吗?”

时雍脊背微微一寒,噤声抿唇,看着赵胤。

赵胤搂了搂她的肩膀,迎着白马扶舟注视的目光,走了出去,目光凌厉无波,煞气却浓。

“厂督,好算计。”

白马扶舟微微一怔,笑着朝他们走过来。

“大都督这是什么话,论算计,谁及得上你?若非你找到此处,我便是想破脑袋也着实想不到,一个破庙底下竟然别有洞天。”

装!

还在装!

时雍咬紧牙齿,冷笑一声。

明明扒开了他的真面目,他还想演戏?

“无耻!做恶人也就罢了,不曾想,你还是个小人。”

白马扶舟目光扫到她脸上,又上下打量了一下她的喜服,唇角勾起,带了些戏谑地笑。

“姑姑换了身衣服,就不识得我了?”

时雍冷笑。

“你化成灰,我也识得你。邪君大人,天神老爷!这就是你的地下王国,你的宫殿,你还在装什么装?有胆做,没胆认吗?”

白马扶舟慢慢敛住笑容,目色凝重地看看赵胤,见他默然不语,又转头来看着时雍。

“我接到消息,便赶来救你。没有恩,也有义吧?你怎可如此诬蔑于我?”

恩义?诬蔑?

这是时雍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

“你可真会装蒜。若非我亲眼目睹你的丑恶嘴脸,怕是又要被你骗过了。邪君大人,你不是要与我洞房吗?现在怎的,又不敢认了?”

白马扶舟冷哼一声。

“荒唐!”

他手臂一扬,指了指他身后的几个番役,冷声道:“本督今日一天都在外面寻你,他们皆可作证。岂能任你信口雌黄?”

时雍冷冷勾唇,“你的人,自然为你说话。”

白马扶舟:“你……”

他变了脸色,似乎气得不轻。

就在这时,外面的喊杀声越发的大了起来。

时雍转头,只见谢放、朱九、白执等人冲了进来,在他们身后,锦衣卫正与一群黑衣人混战。

黑衣人刚才频频败退,可是一看到白马扶舟,突然便精神起来,大声嘶吼道。

“保护君上!”

“保护君上!”

“锦衣卫来人众多,请君上速速撤离!”

“杀啊!”

两方人马混战一起。

更可笑的是,在锦衣卫的后面,还有一群东厂的番役,他们站在锦衣卫和黑衣人的边上,手上握刀,却不知当杀哪一个。

“兄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不是自己人?”

“能不能说清楚再打?”

这场面极度荒唐又极是可笑。

赵胤冷冷看向白马扶舟,神色平静。

“厂督大人,还有何话说?”

白马扶舟冷笑连连,一个飞跃纵身上前,手起刀落,将当先冲过来喊着要保护他的两个黑衣人砍倒在地,然后刀尖指着那一群震惊的黑衣人。

“说!是谁支使你们这般诬蔑本督的?”

眼看他又要抬刀杀人,赵胤冷声呵止。

“众目睽睽之下,厂督是想杀人灭口?”

白马扶舟无视他的阻止,杀红了眼一般,见到黑衣人就砍杀,而黑衣人看到他却不敢动手,如同木桩一般,任由他刀身入肉,发出沉闷又恐怖的惨叫声。

时雍大叫:“不好,他要杀人灭口。”

说时迟那时快,赵胤没有再给白马扶舟杀人的机会,一把将时雍推到旁边,绣春刀一挽,便架上了白马扶舟的刀身。

“厂督,这是恼羞成怒了?”

“欲加之罪!”白马扶舟双眼赤红,手中腰刀如了龙蛇腾舞,化作一道冷光,刺向赵胤的肩膀。

赵胤侧身避过,身子猛然腾空而起,黑色披风翻飞如蝶,整个人在空中一个极速旋转,绣春刀激刺而出,化着一道刺目的光芒,与白马扶舟的刀刃碰撞出铮铮的声音,火光迸溅。

这场打斗别开生面,你来我往间,刀寒剑冷,两个人都长得好看,更是教人瞧得热血沸腾。

“要我命。没那么容易。”

赵胤速度极快,白马扶舟也不慢,在绣春刀刺来的瞬间,只见他身形一闪,人已让出一个空位,拼着手臂被赵胤刺破的危险,待赵胤补位过来,一个转身将锋利的尖刀狠狠刺向赵胤的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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