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青楼这样的火坑注定剿之不尽,那就约束起来,纳于管制之下。”
“当然,我不是说官办的,仍由民间商办,但经办的人,必须要有足够的身份地位,来打击其余各方暗中强迫大燕女子来坠此贱道以牟利的势力。”

“靠政令和法规办不妥的事,就用利益竞争来办!到时候,就不会出现一群暗门子互相打遮掩的情况了。首先,倭女为主的青楼,就最不能容忍拿大燕女子做这等事的混帐!”

听完贾蔷之言,林如海苦笑道:“不意有朝一日,于天家禁苑内,谈论此等勾当。皇上……唉!”

他能理解贾蔷对大燕子民的庇佑,也对青楼乃至更低级的窑子迫害女子的痛恨,但……到底上不得台面。

贾蔷也知道林如海如何看,他看着林如海道:“先生,如果大燕青楼里的女子,都是自愿的,那朕这个皇帝,不会如此大惊小怪。如果,大燕青楼里的女子,都是士绅富豪权贵的女儿,那朕也不会多事。可是,那些人间炼狱内,多是最贫苦的百姓妻女!!

先生,甚么是盛世?盛世不是看大燕的富人有多少,不是看大燕的士绅权贵有多少,也不是看大燕的军队有多么所向披靡,朕以为,盛世之所以能称为盛世,就是要看这个国度,最底层的百姓,能不能活出人样来,能不能活的有尊严!”

林如海沉默良久后,缓缓道:“皇上言之有理,居高位而欺贫贱者,当斩。只是,若以东瀛女子为妓,难道就是善政么?岂非,同样残忍?”

贾蔷摇了摇头,一些前世所发生的事,他没法同林如海言明,只道:“总要有个过渡阶段。先生,十年后的大燕,和眼下的大燕会是一回事么?二十年后呢?到那时,朕敢保证,每一个勤劳的大燕子民,都能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

仓廪足而知礼仪,之后再用数十年时间,一步步提高民众的道德修养,早晚有一天,百姓会自发的抵制这等陋习。

或许仍难杜绝,但也绝不会如现在这般,大燕数千县府州城,每一处都有青楼妓院,暗门子无数。

到那时候,再以严厉峻法和道德指责约束之,必能极大的解决此难。”

当然,倭女为妓之例,是不会废黜的。

林如海笑道:“你是真正的仁义天子,至少对大燕子民而言,皇上当之无愧可得仁君之名。”

虽然所议腌臜事,但仍不妨黛玉以崇仰的目光,看着贾蔷。

何谓胸怀天下,何谓大丈夫,不过如此!

贾蔷苦笑道:“哪里甚么仁君之名,千百年后,弟子必是一声名狼藉的天子。即便是汉家子弟,也会指责朕手段卑劣,欺辱一衣带水的临邦。不过,我又何尝在意这些?”

到了这个地步,倭子国再想侵略中华浩土,是绝无可能的事。

既然如此,后世子民不知此国之卑劣特性,难免会同情弱者。

其实莫说他们不知道,便是前世一些人知道的明明白白,他们又何尝在意?

一个个当世活佛,会口口声声说东瀛妇孺何其无辜的混帐话!

别的国家或许有无辜的妇孺,可东瀛倭子国里会有无辜之人?

倭寇侵华时,倭女除了在后方制作军服乃至军火外,为了鼓励倭寇多杀中华儿女,不惜委身去做慰安之女,以身报国。

这不是一个两个如此,是举国如此!

对于屠杀中华百姓越多的畜生,她们愈崇拜追随。

若对此辈都要讲究仁义,讲究宽容者,非蠢即坏!

贾蔷拿定主意,必灭此卑劣之族!

倒不必屠杀殆尽,男可为挖矿之矿工,可为开路之力夫,可如天竺之贱民,世代为奴。

女子,则世代为妓。

若有汉家男儿自甘堕落愿意娶倭女为妻,令其繁衍血脉,只要愿意其子为奴,其女为妓即可。

隐瞒者,重罚。

宁背一世之骂名,也要为汉家永除此大患!

“皇上,此番发作,果真要牵扯三族?”

撂开倭子国,林如海谈及方才之事。

贾蔷道:“先生以为如何?”

林如海自然连连摇头道:“那些混帐胡作非为,查明清证后,该杀自然可杀。不过,诛族之刑,还当慎重。重刑自然能警告逆臣,但也会让朝中百官人心惶惶。为三五腌臜之辈,耽搁朝中大政,不足取也。且听皇上之意,也不似欲开大刑。”

贾蔷摇了摇头道:“安阳伯府是准备留下做这桩脏事的,另罚银十万两,用以赔偿诸多受害女子。并且,保证她们能隐姓埋名,一生不受侵扰。

但刑部尚书曹扬、户部侍郎闫冲,还有大理寺张仲,绝不可轻饶。先生,此三人都是谁的门生?曹扬、张仲都为曹叡分管,莫非是他的人?”

林如海闻言面色微微一变,缓缓道:“皇上……”

贾蔷摆手笑道:“先生不必担忧,朕并无清算之意。朝臣结党,原是从来都不可避免的。俗话说的好:朝中无党,胡思乱想。党内无派,千奇百怪。

人心各异,对治国朝政又各有各的理解。志同道合者相聚,原也不算罪过。但有个前提,先生也可明告诸臣:朕允许朝廷出现党争,真理不辩不明。各派以实践来验证到底哪一条才是最适合的治国路线,不算坏事。但若是为了党争,不择手段损毁国朝气运,为了打击异己没有底线,那就莫要怪朕下狠手了。

当然,如曹扬、闫冲、张仲等触犯国法者,别人举报他们,那是有功无过的!

朕问他们是谁的人,就是想说,他们身居如此高位,仍触犯王法,可见品性之恶劣。

而将他们提拔到这等高位的人,要负责任。先生,他们到底是不是曹叡的人?”

林如海颔首道:“大理寺卿张仲是曹叡提拔上来的,算是他的门生。至于户部侍郎闫冲,是刘潮信重之人。刑部尚书曹扬……为李肃所倚重。”

贾蔷好笑道:“好嘛,倒头来竟然只有吕嘉这个臭名远扬的大学士避开了。”

听出贾蔷语气中压制的怒意,林如海叹息一声解释道:“诸大学士着实没有功夫,来认知这样的事,太忙碌了……”

黛玉还是第一次在父亲和夫君间感觉到如此凝重的气氛,心不由揪起,俏脸上浮现一抹紧张神色,轻轻的拉扯了下贾蔷的衣袖……

贾蔷沉吟稍许后,正要开口,感觉到身旁黛玉牵扯他,纳罕看去,就瞧见她星眸中的担忧,不由哑然失笑道:“妹妹担心甚么?我与先生在共商国事呢。”

黛玉见他眼中果真没甚肃煞气,心中方落下石子,没好气道:“正是商议国事,才叫人担心。男人之间一旦讨论起国事来,哪有几个平和的?史上多少年的好友,也会因为一些政见不合成为仇敌。想当年王介甫变法前,与司马君实等皆为至交好友。一朝变法,两家成为生死仇敌。你说我担心不担心?”

贾蔷笑道:“这你放心,我哪有甚么政见?我只会开海赚钱,为大燕亿兆百姓赚钱,只会铲除欺压百姓的坏人!人这一生,总要做些甚么。就个人而言,我如今成了天子,还娶了妹妹为妻,有了一群儿女,已经圆满了。能做的,就是为自己的血脉做些事。

这点上,我与先生有惊人的相似。先生也想为社稷做点甚么,至于个人荣辱,从不放在心上。”

林如海笑道:“这点上,老夫的境界远比不得皇上。”

他还是要脸的……

待贾蔷、黛玉笑罢,林如海又道:“不过果真为社稷和子孙后代计,倒也能做到不计荣辱。”

贾蔷同黛玉笑道:“瞧见了罢?不必担忧。不过……罢了,且看在妹妹的面上,这一次就不追究李肃、曹叡、刘潮三人的过失了,让他们长个教训,今后自省。”

原本这已算是定论,不过林如海沉吟稍许,又迟疑了片刻,缓缓道:“皇上,老臣仍不信,闫冲、张仲等会参与如此腌臜混帐事中。若经查明,此案为其子所为……”

贾蔷摇头道:“先生,许是弟子一心开海,又亲自开创了德林号,不以商贾为贱业,所以如今形势发生了些变化。说上有所好,下有所效也罢,说朕改变了风气也罢,总之,如今官场上已经隐隐开始弥漫起官办经商的苗头。这种苗头,绝要不得。

要么做官,要么去当商贾。以官为商,大忌!没错,朕也行商贾事。但朕所赚的银子,几乎没有一分用在朕身上,皆用于国事。朕自愿交纳商税,官员们经商会如此吗?

早在二年前朕就严旨禁绝官员并子女经商,可见彼辈视若罔闻。

这一次,就用闫冲等人的脑袋,刹住这股歪风邪气!”

……

皇城,武英殿内。

气氛肃煞。

虽然曹扬、闫冲、张仲等皆为诸巨头的门人,可他们做下这等事来,李肃、曹叡等还是怒到极致,恨不能亲手砸烂他们的狗头!

尤其是李肃,心中炙恨!

他知道,先前因为守旧之故,天子对他“另眼相看”。

若非元辅林如海极看重他,属意他来当下一任元辅,屡屡与他好话,他怕是早就失去了登顶的机会。

好不容易借清查学社之乱的差事,让他挽回了些许圣心,却不想,曹扬又出了这等差池。

李肃将其碎尸万段的心思都有了!

最轻快乃至开心的,却是吕嘉。

除了林如海外,今次独他幸免。

见李肃等面色难堪之极,吕嘉笑呵呵道:“诸位诸位,且放宽心。天子龙颜震怒,在于彼辈混帐行虐民之事。如今元辅去了西苑说情,必不会行大举株连之事。朝廷眼下刚步入正道没多久,许多大政才刚开始推行,着实不宜大动干戈。为了那么几个不修德的混帐就耽搁大政,皇上冷静下来也不会同意的。”

李肃等面色愈发难看,瞥了吕嘉一眼,纷纷无语。

这个老鳖货,也有脸子提“修德”二字。

正恼火间,听武英殿侍从入殿禀报:“启禀李相爷、曹相爷,刑部侍郎赵德成求见。”

曹叡面无表情,微微颔首。

说来也是恼火,他虽分管刑部,可刑部尚书却是李肃的人。

李肃原本就以执政有魄力著称,说是有魄力,实则是个霸道之人。

因入了林如海的法眼入阁后,对于曹叡这样性子温和的人,也只停留在表面尊敬上……

尽管曹扬从不敢违逆曹叡的命令,但到底隔了一层……

好在,刑部左侍郎赵德成是他的人。

今日一场大乱,倒也不全是坏事……

李肃沉声将人传进后,赵德成见礼罢,躬身道:“李相、曹相,曹大人、张大人、闫大人等于狱中请求见相爷,并再三言明冤枉。青楼之事,皆为其家中子弟打着旗号为之。他们操持公事,绝不知情,请相爷明鉴。”

吕嘉在一旁笑呵呵道:“说不得,还真是如此。大丈夫行天下事,难免妻不贤子不孝嘛,可以理解。”

李肃目光冰冷的看了他一眼后,与赵德成道:“是非曲直,待查明后自有公论。至于他们说的这个借口……你去问问他们,若没有他们出面,就凭几个纨绔子弟,也能将事情做到连老夫都能瞒下的地步?死到临头仍不自知,老夫也是瞎了眼!”

李肃语气中当真是说不出的失望和厌恨,不止为他自己,更为朝廷失此栋梁之才。

能做到一二品大员的位置,尤其是以当下朝廷极为务实的情况下,曹扬等人又怎会是没有能力之人?

可这样的大才,却倒在如此荒唐的事上,李肃何其心痛!

……

静谷。

水月斋。

贾蔷躺在凤榻上,见尹子瑜坐于案边,将好厚一摞安济局送来的痘苗卷宗批改完后,浅笑望来,神情登时一变,关心道:“子瑜,是不是太过辛劳了?哎呀都怪我,总想着你痴迷杏林之术,而这道行,要靠海粮的经验才能提升,就给你寻了这么个差事。没想到,却让你如此繁忙劳累……”

渣言渣语不要钱的往外浪,尹子瑜眼中的笑容渐深。

“快来快来,让朕抱抱,好好犒劳犒劳你……”

贾蔷不断招手,尹子瑜俏脸飞霞,瞥了眼外面晴天白日,不由回头白了贾蔷一眼。

别是一番韵味……

她落笔数言,递给贾蔷,贾蔷接过一看,只见上书曰:“今儿想回家看看。”

贾蔷见之哈哈一笑,这就是尹子瑜,与别个不同。

旁人还担忧这担忧那,害怕坏了规矩,独尹子瑜始终不将那些规矩放在心上,想甚么,就同贾蔷说甚么。

这才是大自在。

贾蔷点了点头,笑道:“也罢,今儿朕陪你一道回娘家,在家里用饭。”

尹子瑜闻言,眼中闪过一抹惊喜,灿然而笑。

“对了,等年后我要去南边儿,会盟西夷诸国。到时候多问他们要些医书,尤其是关于解剖学的。你再多学学,看看有没有法子将你的嗓子治一治。虽然眼下已经极好了,只是若有些许机缘,也不错过。不过不管如何,你都是朕最心爱的爱妃……之一。”

尹子瑜:“……”

伸手在贾蔷的臂膀上,小掐一把。

贾蔷于龇牙咧嘴中,哈哈大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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