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申时二刻,一家人早早的在前盐院衙门用了晚饭。
贾蔷已经让人清空了瘦西湖,今晚一大家子内眷,故地重游。

“你果真不去?”

西厢黛玉闺房内,黛玉、子瑜、宝钗、宝琴、湘云并三春姊妹俱在,黛玉看着月儿窗下躺在竹椅上自在的贾蔷,笑着问道。

湘云更直接些:“蔷哥哥,你该不会是在避嫌罢?”

此言一出,知道些内情的诸姊妹们都笑了起来。

不过笑的都不怎么自在,就像贾母一样,从早上不自在到吃完饭……

贾蔷警告道:“饭呢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我贾蔷清清白白铁骨铮铮,仰不愧天俯不愧地,避甚么嫌?你说,我避甚么嫌?”

湘云到底只是一个未经人事的姑娘,对于传闻中贾蔷干下的那些刺激事,哪好意思说出口,只啐了口:“呸!”

然后邀三春和宝琴走人,道:“让他们一家子自己说罢,咱们这些外人不跟着掺和!”

一众女孩子们都红着脸出去了,宝钗犹豫了下,还是站起身来,落在最后面准备一道离去。

却听黛玉笑道:“你走甚么?”

宝钗闻言俏脸登时涨红,回头啐道:“我怎么不能走?”

两人算是一起长大的情分,黛玉也一直不愿她和家里姊妹之间的情意变质。

大体上有分寸就好,她更愿意一家人如从前那般一样,才是最好的。

自家人伏低做小做甚么?贾蔷都不与家里摆国公的谱,她还要摆国公夫人的谱不成?

也因此事和家里姊妹们长谈过,所以宝钗并不会刻意去客气。

黛玉果然不恼,还吃吃笑道:“我是说,你是子瑜姐姐的女官,岂有擅离职守的道理?咦,宝姐姐你在想甚么?”

宝钗又羞又气的看她一眼,不过到底还是落座了。

等姊妹们走后,贾蔷解释起今晚不能去瘦西湖的具体缘由来:“今晚三娘子要率部出征小琉球,夺回其父四海王之基业。这一战,对我十分重要,我要亲自盯着。”

将事情大致说了一遍,莫说黛玉、宝钗,连一直静韵浅笑的子瑜都睁圆了眼,看了过来。

率部出征,夺回先父基业,还是一个女孩子……

还是海盗!!

便是戏台和话本传奇里都少见这样的传说故事。

黛玉吃惊道:“好端端的,怎突然发生这一出?”

贾蔷摇头道:“齐家老太爷送我的一份大礼,原本按部就班来办,至少还要两到三年光景才有机会,中间还要经过各种风险磨难。”

别的不说,闫三娘在他这里的消息瞒不了太久,小琉球的四海叛逆黄超若是知道了,一定会不惜代价的打压德林号甚至是外洋水师的发展。

果真再拉上倭奴还要红毛洋鬼子一起攻杀,以大燕眼下的外洋水师实力,处境绝对艰难。

所以,贾蔷才不会放过这样一个机会。

宝钗则关心问道:“那,你不会也去罢?”

黛玉、子瑜齐齐看了过来。

贾蔷叹息一声,摇头道:“原是该去的,可齐太忠他们死活不许,说甚么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一人干系百万生计……”

子瑜落笔道:“言之有理。”

黛玉也柔声劝道:“你是帅才,不必非要当将。帅做得好,比将更光彩。汉武未发一矢,平定匈奴也是他一生功绩。”

哪怕从私心来说,她也不愿贾蔷去冒这样的奇险。

贾蔷轻声笑了笑,道:“我在意的倒不是甚么功绩不功绩,只是……三娘如今也是家里人,我纳她入房,虽有些功利色彩,但既然成了我的女人,让她一人去冒险拼杀,我心里就有些过意不去。不过也还好,起初小婧也是这般。论海上搏杀,我不如三娘,论江湖绝杀,我不如小婧。算了,由得她们去办罢。”

黛玉看着贾蔷,眸光闪动如星辰,道:“便是因为知道,你在意身边的人,而不是,只将她们当作……家里才会相安无事,知道你不是那种人。只是,老太太今天很担忧,你看得出来?”

她是宁国女主,这些事她不得不出面沟通。

凤姐儿就算了,凤姐儿和贾琏早已名存实亡,只不过为了贾家和王家的体面,不让家门蒙羞。

何谓家风清正的人家?

三代内无和离妇,无再醮女。

总而言之,离婚的和再婚的都是蒙羞的。

这就是世道。

且贾琏如今人都不知哪去了,也无回京之日,所以许多事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李纨到底有没有事,家里人多不能肯定。

但即便有甚么,只要不强迫,也没人会多嘴说甚么。

顶多不会再像从前那样对李纨心生敬意就是……

可一个才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子,果真枯守一辈子,连她们都不落忍,尤其是经历过人事之后……

但姜英不同,那是两回事。

即便和宝玉感情不睦,闹着别扭,但毕竟才新婚未久。

若是贾蔷做出些甚么事来,就太过分了。

连黛玉等都不能理解,更何况将宝玉视若命根子的贾母?

贾蔷闻言笑道:“把我当甚么人了?我从开始就处处避嫌,连话都没正经说过,哪就成了嫌疑人了?”

黛玉嗔怨道:“少啰嗦,你管住自己就好!此事我们算是和你打了点面了,过去的那些不多说,往后可不能如此了。如今家里也有了孩子,将来说人家后,你当这些好听?”

“我滴个贤妻呀~”

贾蔷差点给跪了,拱手求饶道:“李峥、晴岚他们才豆子一点大,你就想到那么远了?”

一旁子瑜抿嘴浅笑,宝钗也呵呵笑了起来。

黛玉啐笑道:“你这么不着调,我不多想些,如何得了?”

贾蔷笑道:“好好好!都依你!”

黛玉笑道:“那我们可信了你,既然如此,往后你也别总避嫌,让人笑话。原没甚么事,总另眼相待,反而让人觉得不自在。”

贾蔷想了想,“嗯”了声点头道:“言之有理。那日后我就好生亲近亲……”

话没说完,黛玉已然上手教育……

“哈哈哈!唔戳鸟!”

……

“蔷哥儿真这样说?”

东路院,贾母在房中坐立不安了好半天,待黛玉进来说了会儿话后,才惊喜问道。

黛玉轻声笑道:“原没甚么事,不过是二嫂子过的太苦闷,又见我们姊妹热闹,所以想到这边来。蔷哥儿说他从没那等想法,我信他。”

贾母苦笑道:“难道是我龌龊了不成?我也信他没这个心思,瞧瞧他屋子里的,有你们在,他也该知足了。可是他没这个想法,架不住旁人有。宝玉其实算是不错了,也不像其他高门子弟那样吃喝嫖赌,也从不欺男霸女,如今你也长大成了当家太太,想也听说过一些纨绔膏粱的混帐事,宝玉从不做那些。若没有蔷哥儿,谁敢说他不是个好孩子?

可是,架不住人比人……你瞧瞧蔷哥儿甚么做派?起居八座,一声令下麾下千军万马为他赴死!这样的人,天下又有几个?和他一比,宝玉就逊色一些了。再加上他又不喜欢姜英那样的丫头,两相闹起来,让人头疼之极。若是家里素素净净的也罢,偏生又有那么些谣言闲话在,都是从女儿家时候过来的,我又岂能不担心?”

黛玉沉默稍许后,道:“老太太你放心就是,蔷哥儿不说话,那谁也不晓得会怎样。可他既然开了口,就再不必担心。我还劝他往后别避嫌甚么的,扭扭捏捏,本没甚么,刻意避让反倒容易生出是非来,也不像。”

贾母闻言,老眼中神色感慨,笑道:“你是个有福气的……”

黛玉不大明白,贾母笑道:“能遇到一个能信得过的人,多难呐。尤其是像咱们这样的高门,家里的男人一个个都跟馋嘴猫儿似的。不过我瞧着蔷哥儿这点还好,从不在外面浑来……对了,有一事我还没问你,你们洞房的时候,可还相合?”

黛玉闻言唬了一跳,俏脸登时涨的通红,“哎呀”了声,羞的几无地自容,怨道:“老太太,你……”

贾母见她如此,哈哈大笑起来,道:“你娘走的早,我是你的亲外祖母,咱娘俩儿还害羞这个?便是我不问,布政坊那边梅姨娘也过问了罢?只是你和她到底隔着一层,又涉及到蔷哥儿,她也还年轻,哪里好多说?”

黛玉还是俏脸滚烫,摇头道:“你自问鸳鸯就是……哎呀,还是别过问了。”

贾母看了眼后面也红着脸垂着头的鸳鸯,笑骂道:“休提这个反叛的,我问了她,倒说没你点头,她断不能说一个字。问急了,也只说蔷哥儿最疼你。”

黛玉满意的看了鸳鸯一眼后,还是同贾母道:“你老别过问了,羞煞人……”

贾母爱怜的抚了抚黛玉的鬓角,道:“蔷哥儿看着清瘦,却是个力大无穷精壮的,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可千万别只随着他取乐贪欢,你身子骨到底还是弱些,仔细伤着了。”

黛玉声音如蚊子般大,羞的不敢抬头,低着螓首问道:“老太太怎知道这些?”

贾母咬牙啐骂道:“那些日子瞧瞧凤哥儿那不害臊的一脸浪样,后来又是珠哥儿媳妇,我还看不出?”

黛玉闻言都有些懵了,抬眼看向贾母,目光震惊。

没想到,贾母早就看破了……

可是,为何不阻止?

贾母拉着黛玉的手,叹息一声道:“家丑不可外扬也好,不聋不哑难做公婆也罢。一来确实奈何不得蔷哥儿,二来,也怜惜你大嫂子、二嫂子,都是苦命的。只要她们不跟你作妖,规矩本分,就不理会了,左右不可能过到明面上。

自古以来,凡有大能为者必有大欲,没有她们,不定还会出现甚么幺蛾子。目前来说,蔷哥儿做的极好。外面那些脏的臭的,从来不沾。

可有一点你记住,若是哪个对你有了不恭敬慢怠,还仗着辈分作妖,那不拘是谁,你可千万不要念一丝情分,果决的处置了!不过我瞧着,都是明白人,知道讨好你。

对了,蔷哥儿呢?”

黛玉听了半晌,这会儿听问抬起眼帘答道:“前面来人了,是正经事,就去见客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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