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五也在?”
李时见竟是李暄和贾蔷一道来迎,先是有些意外,随即笑道:“倒也应该,你们两个素来顽的好,成天搅和在一起也不算出奇。小五,跑来通风报信的罢?”

李暄脑袋摇的拨浪鼓似的,连连摇头道:“哪的话!四哥,弟弟我和贾蔷是朋友,就算是兄弟,也是干的,可和四哥你却是亲兄弟!若是来通风报信,岂不是胳膊肘往外拐?四哥,我不是那样的人!如今外面谣言四起,还有人说贾蔷专好婶婶的,实在可恶!”

李时伸手抹了把有些木然的脸,贾蔷笑道:“是啊,都是谣传。王爷里面请……”

李时摆手道:“不进去了,就说两句。你也别担心,先前父皇都指点过本王,不会再寻你沾染内务府钱庄的事,本王怎么忤逆皇父旨意?只是今儿钱庄管事郎中寻本王,说你和江南签的契书寻不着,打发去小五那边问,他只推说不知。正巧本王到这边来办事,路过这,就顺道问一问,契书可是没放在钱庄?”

贾蔷眨了眨眼道:“王爷,这契书还没来得及签呀,此事您不知道?”

李时闻言变了面色,他千想万想,都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李时肃穆起面色来,看着贾蔷轻声道:“贾蔷,此事不是顽笑的。没签契书,齐家就敢听你的,去江南买粮?江南九大姓,就敢掏两千万两银子买粮?!”

贾蔷笑道:“王爷,你可能想错了。我哪有这么大的体面,一句话就让他们掏那么多银钱买粮……是这样,因今年山东、甘肃大旱,其他省份,丰收的不多。总体而言,大燕境内还是缺粮。粮价,比往年贵了三成不止。等到来年春夏之际,夏粮还未收,冬粮吃尽时,粮价怕是会翻番的涨。这还是风调雨顺,不要再有天灾的情况下。如果还有旱灾,粮价翻几番都不是问题。所以,不是在下一言能令他们掏两千万两银子买粮,而是这份营生,有巨利可图。所以,即便运回来朝廷不要,他们也能大赚一笔。”

李时目光深沉的看着贾蔷,问道:“那你为何不签?”

贾蔷摇头道:“海运虽然能减轻许多损耗,大大的降低成本,但仍有可能造成损失,而且还是颗粒无收的损失……”

李暄在一旁若有所思道:“贾蔷,你是说会翻船?”

贾蔷点头道:“王爷英明!没错,就是翻船。平常我们在江河之上看到的风浪已经不小了,但这点风浪和大海呼啸相比,连海上小风小浪都不如。一旦起了飓风,一整只船队都会覆灭。这种事,在大海之上不算鲜见。所以,我必须要见到粮食后,才能签契书。不然他们买了来,只有七成的量,剩下三成说在海上覆没了,那到底该算谁的?”

李暄点头道:“说的在理,贾蔷,你也英明!”

李时:“……”

看着这一唱一和的二人,李时心里恼火,却又知道,目前凭他一个郡王,眼下还压服不了这二人。

不过不必急于一时,来日方长……

李时缓缓呼出口气,看着贾蔷道:“那依你之见,会不会发生变故?京里的事,你已经派人去告诉南省那边了?”

贾蔷点点头,道:“事关朝廷信用,和我的一点点声誉,此事不好隐瞒。至于会不会发生变故,王爷,在下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就实在不好说了。”

见李时眼色骤变,李暄忙在一旁打了个圆场,笑道:“四哥,你派些人手去江南谈嘛,贾蔷这种夯货都能谈下来的事,四哥没道理谈不下来。再说,别人入股原是多看在天家内务府钱庄的名分上,四哥让人把条件说明白了,自无不可。”

李时微微颔首,道:“这一点,本王知道。只是……罢了,本王就再让人走一遭罢。”

说罢,李时转身离去。

目送李时走远后,李暄看向贾蔷,恨铁不成钢道:“你就不能委婉点说点好听的?他这样能装的人,都让你气的快装不下去了。爷跟你说,将来果然他成了事,你想跑都未必能跑掉!”

贾蔷也气:“你就不能争气点,把他比下去?”

李暄往地上“呸”了口,道:“人都是望子成龙,你倒好,望父成龙!做你的美梦去罢!”

说罢,扬长而去。

贾蔷气的咬牙,暗暗发誓道:“早晚做你爹!”

……

皇城,大明宫。

养心殿内,隆安帝看着绣衣卫副指挥使郑阳,眉尖微微一扬,道:“贾蔷写了条子给你,让你善待保龄侯一家?”

郑阳躬身道:“回皇上,正是如此。宁侯写了条子给奴婢,言保龄侯有罪,当杀则杀,其受牵连之家人,可夺富贵,不可坏之性命。让奴婢派车接回来,不能冻饿死尽。”

“哼哼!”

见隆安帝居然笑了笑,戴权心中惊奇,轻声道:“主子爷,宁侯这可是徇私……”

隆安帝摇摇头道:“朕素来以为他淡漠亲情,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一样。对待亲族,残酷冷漠,那些治家手段里透着冰凉,不带一丝人气。连宗亲都不能亲厚之人,朕如何能放心?乌鸦尚知反哺,羔羊亦能跪乳。宗亲不能亲亲,势必为凉薄之人。自私自利,喂不饱的白眼狼罢了。嗯,没想到荣国太夫人还是有法子,能指使他为亲族开口。”

郑阳迟疑道:“主子,那史鼐在陕西搜刮酷烈,放印子钱逼死不少百姓,您不是下旨要将他活活枷死……”史鼐全家都没打算让活。

隆安帝摆手道:“史鼐是史鼐,史鼐和他那几个子侄作恶多端,陕西民怨极深,该处死处死,该削爵削爵。但其家里妇孺,就不必株连太甚了。抄了家财,让其自生自灭罢。果真株连起来,还要将住在贾家的那个一并入罪,贾蔷那个混帐,不定又要闹出甚么事来。”

贾蔷能出手徇私,他心里是有些高兴的。

一直以来,贾蔷的言行作为都让他感到吃力,难以掌控。

一个不求官不求权,连财和名都不求的臣子,天子对上时,也会觉得难以下手。

他不怕臣子有所求,就怕臣子无所求。

贾蔷能回到正道来,融入这个世道,隆安帝还是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等郑阳下去后,戴权同隆安帝禀道:“主子,先前中车府送来一个消息,奴婢觉着,主子许是要关注一二。”

“甚么事?”

隆安帝一边用朱笔批改着奏折,一边随口问道。

戴权躬身道:“内务府钱庄先前发现,宁侯未将和扬州齐家并江南九大姓签订的契书留在内务府钱庄。因先前皇上有旨意,不准以内务府钱庄一事再叨扰宁侯,所以就派人去问了恪和郡王,恪和郡王却言道不知……”

隆安帝顿住了笔,皱眉喝道:“那就去问贾蔷!这是先前他未交接好的事,这种事也迂腐不知变通么?”

戴权忙道:“恪荣郡王亲自去了,连门儿也没进,恰巧还碰到五皇子在贾家做客……”

隆安帝闻言冷笑一声,又皱眉道:“门儿都未让进?”

太托大了些罢?

戴权笑道:“许是顾忌皇上和军机大学士的话,所以四皇子未进去,只说路过,然后就问了契书一事,不过宁侯说,当日说定的是,粮食到京城,入了藩库后,才签契书,眼下并无这样的东西。”

“胡说八道!”

隆安帝脸色阴沉下来,道:“这等事也敢胡言乱语?”

戴权忙又将贾蔷的道理说了遍,最后道:“此事应该不会作假,因为极容易露馅。”

隆安帝闻言,沉吟片刻后,眉头紧皱道:“那李时是如何应对此事的?”

戴权摇头道:“目前还不知,只是恪荣郡王显然气坏了……”

隆安帝将朱笔放下,又抓起,眉头紧皱道:“先去仔细探查,入国境的那十万石粮食的动向。若是……”

若是贾蔷敢在此事上弄鬼,想要胁制朝廷,那……

他便是在作死!

……

荣国府。

贾母院后,甬道北屋。

天色渐渐黄昏,贾兰也提前做完了一天的功课,拿与李纨看过后,李纨止不住满意的颔首。

她出自国子监祭酒之族,便是女孩子也读书识字。

虽所学不广,只读了些诸如《女诫》、《忠孝烈女传》等女孩子才能读的书,但至少识得字迹好坏。

贾兰读了一年族学,先前的字虽也工整,但字里行间的气息却显得沉闷没有灵气,中规中矩,甚至带着些暮气。

如今再看看,字迹间却多了许多朝气和锐气。

而且不过一年时间,身子骨明显结实了许多!

“好!写的真好!”

李纨赞道。

贾兰小脸一下笑开了花,他记忆中,母亲夸赞他的次数,屈指可数。

贾兰试探问道:“娘,真的好?”

李纨看着儿子的小脸都有些心酸,想起前几日贾蔷同她说的,对贾兰要多鼓励,到了做错事的时候再严厉,不然容易养出胆小怯懦的性子。

李纨笑道:“是真的好,字里有朝气。你这字体,也和从前不一样了。”

从前是李纨教他的,秀气的很。

这会儿字迹却看得出棱角来,笔锋结尾很有几分力道。

虽还显得稚嫩,但也有模样了。

贾兰不好意思笑道:“这是临摹族长哥哥的字,族长哥哥习的是扬州梅氏涪翁先生的字体,十分好看。”

李纨不知想到了甚么,俏脸微红,道:“那你就好好练罢,族中那么多子弟,连宝玉、环哥儿、琮哥儿算上,他最看好你,你不要辜负了……族长对你的教诲和器重。”

“是,娘!”

贾兰响亮应道,顿了顿,又有些不好意思道:“娘,我想求您一件事……”

“甚么事呀?”

李纨问道。

贾兰笑道:“儿子想明晚上,请族长哥哥吃一顿酒席,以表谢意……”

李纨闻言心头一跳,俏脸滚烫,奇道:“好端端的,怎要请他吃酒席?到年关了,他那样忙,怕是没甚功夫……”

贾兰笑道:“不怕,只要您答应了,儿子明儿自己去请,若得闲就请,若不得闲往后再说。”

言至此,李纨也不好再说甚么了,点点头道:“也好。”

……

PS:推一本幼苗《晚明之我若为皇》,最近突然流行起来当皇上了,这都是肿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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