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事情,葛凌确实一直在暗中帮我。只是他每帮我一次,就要承受一次天道的惩罚,尤其是在亲手杀了葛清和闫军之后,还要帮我解决段家的事情,更是虚弱到需要休养很长一段时间……
小璃去请先生的时候恰好遇见李先生,却不是出自他的本意,纯属巧合。

听完他的一番絮叨,我也差不多明白了。

因为冥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和我肚子里头鬼胎的缘故,李先生一直希望我们能真正成为一对,可我根本不能接受这段感情里从头到尾都是算计。所以葛凌好不容易勉强休养了一番,就顺着我的气息来找我解释,却发现这里是医院。

葛凌将来龙去脉说完之后,我还是静静地抱着膝盖坐在床上。

这是我极度缺乏安全感的时候的表现,似乎只有这样,我才能汲取到自己身上仅存的那一丁点儿温度……

葛凌犹豫了一下,还是坐在了我的旁边,低声问我怎么为什么会在医院。

我不知道他是虚弱到连鬼胎的气息都察觉不到,还是故意要问我。可现在的我虽然听完他解释了全部,却没有力气应付他。

我惨笑着问他难道不知道这里是妇产科吗?

听到我的话,葛凌静了一瞬,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样,直接伸手摸上我的肚子。

他也察觉到了那团气息的消失不见,忽然身形一动,消失在我的面前,再次烟雾般出现的时候,脸色铁青,眼瞳赤红。他逼近我的身边,没了一贯的冷静沉凝,冷声问我:“孩子呢?”

我抬头看着他的脸,竟然像是看到了对我起了杀心时的葛清,一样的狰狞,一样的可怕……

葛凌看我不说话,脸上的神色更加阴郁,他看着我的眼睛,眼瞳里面的赤红之色越来越浓,他极慢极慢地问我:“刘怜,你把孩子打掉了。”

明明是问句,他却用了陈述的语气,好像是笃定我这么做了一样。真是脆弱的信任和感情啊……

“刘怜,说话!”葛凌像是疯了一样,伸手扼住我的喉咙,他的手坚硬冰冷,越收越紧……

我的喉咙像是火烧的一般,不住地挣扎着,葛凌忽然放开了手,冷冷地看着我不住地干呕咳嗽。他的眼睛里好像有痛苦也有迷茫,我慢慢说:“我……”

我的声音有点喑哑,我又咳嗽了两声,淡淡说:“我本来是想打掉的,但刚才我把它生了出来。生出来它就消失了,我不知道它去了哪里。”

葛凌冷冷地站着,刚才他眼中脸上难得一见的温情在一瞬间都消失不见了,他似乎在思考我的话的真伪,又或者是在寻找鬼婴气息的方向。

他就那样冷冷地看着我,看着倒在床上形容狼狈的我,忽然又走过来,捏着我的下巴,黑色中透着赤红的眸子看着我,一口咬在了我的唇上!

不知道是吻还是撕咬,他就这么在阴暗的房间里咬着我的唇,湿滑冰冷的舌头强行叩开我的牙关往里探,我的挣扎在他的强硬下什么作用都没有,只能被迫地被他一手扼住喉咙,另一手揉着胸前的鼓胀,听着他含糊不清地在我耳边呢喃……

“刘怜,你以为这样就能逃得掉吗?你打掉一个,我就让你再怀一个……”

我的口中满是疼痛和血腥味,也含糊不清地说:“你这个疯子……”

他咬的更用力,我的舌尖和下唇都火辣辣地痛,连头脑也因为缺氧而渐渐晕眩。即便和他做过更深入的事,可现在的葛凌带给我的羞辱感比第一天晚上更甚……

这不像是吻,更像是惩罚,带着血腥和铺天盖地的怒气。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放过了我,将我重重地甩在床上,一张俊俏的脸上隐隐浮现出鬼面。我以为是自己眼花,可再看过去,分明能看到隐藏在他皮肤下暴怒的鬼脸。

葛凌又冷冷地看了我一眼,身影雾般消散在我的眼前。

我知道,他是去找失踪的鬼婴了。房间里又空荡荡地只剩下我一个人,我将自己蜷缩成一个球,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

鬼婴走了,葛凌也走了,只有我一个人,空洞迷茫,不知道明天会是什么样子……

我一夜没睡,第二天早上醒来,顶着两个肿眼泡去找护士办出院手续,把手术取消了。既然孩子已经莫名其妙地生了出来,打胎手术就没必要再做了。

给我办手续的护士就是昨天提醒我穿病号服的小女生,可能是因为年纪小,也可能是因为在医院见多了人情冷暖。当她知道我要出院的时候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叮嘱我如果想要这个孩子的话一定要保持好心情,有什么事为了孩子也要想开点。

我冰冷枯寂的心里被她的话暖到了一下,扯出一个笑谢过了她。出了医院的我并不想回学校,就只能拖着虚弱的身体在街上漫无目的的游荡。

早晨的街上已经有了冷意,就算旭日初升,可阳光照下来也是冷冷清清的。

我放在兜里的手机一震,是李梅给我发的短信,很长。

那天我走之后,肖从亮就消失了,真正地整只鬼在阳光下,在李梅前面化为了齑粉。他消失之后,李梅手指上的伤痕就消失不见了。

他们的冥婚断了。

李梅说,她现在状态很不好,想见我一面。

我看了看,旁边正好有一家奶茶店,就把位置发了过去,李梅说她很快过来。

这家奶茶店我从来都没注意过,跟我印象中要么清新田园风要么古色古香风的大多数茶楼不同,这家奶茶店走的是暗黑颓废系,连门头都画着黑色的鬼脸。

呵,鬼脸。

正好符合我现在的心情,我自嘲地笑了笑,推门进去。

门口挂着一串洁白的风铃,在我推门的时候发出清脆的响声。店里面很暗,或许是清晨没什么人,就只开了一盏昏黄的廊灯,廊灯的灯泡外还用黑色的缎带一圈圈地装饰着。

店里头有淡淡的檀香味,吧台后面坐着人,还好正在营业,我看了眼茶单,点了点说:“两杯碧螺春,在这喝。”

我把钱放在吧台上,找了个沙发,就把自己整个人砸进去瘫着。

里头虽然没有什么响动,没多久还是有个打扮很随意的人送了两杯碧螺春过来。

我也没喝,就躺在沙发上。头脑和心都是空荡荡的,很无力,可转瞬想了想李梅,她并不比我好到哪里去。

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人,不,鬼在面前化为齑粉消失不见,她才应该是最痛苦的那一个吧。

“孟婆汤茶馆。小怜,你是故意的吗。”一个嘶哑的声音在我面前淡淡响起,我抬起头,就看见形容憔悴的李梅拎着包在我面前站着。

“我没注意。”我的状态看样子比她好不到哪里去,因为我们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悲凉,所以她也没理会我,径直在我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惨笑着举起自己的手指,说:“伤没了。”

我握住了自己的手指,那里光滑细腻,可我知道那里隐藏着一道伤口,提醒我,我和葛凌还有着无法切断的冥婚契约。

“节哀。”我只能从嘴里头蹦出这两个干巴巴的字眼,显然李梅现在也不需要我言语上空洞的安慰。她没了往日的泼辣和鲜活亮丽,只剩下了憔悴和枯槁,她一侧头,看了看自己的左肩,说:“阿亮去了,我的魂灯也灭了一盏。”

“魂灯?”我抬起头,有些疑惑地看向她的左肩,那里空荡荡的,并没有什么灯。

“你看不见的,但我能看见,因为阿亮死了,他死之前用所有的力量保住了我的两盏魂灯,另一盏却是保不住的。”李梅摇了摇头,对我说:“其实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什么恩怨了,我今天来找你,只不过是不忍心看见你步我们的后尘。”

李梅说,人有三盏魂灯,两盏分别在肩膀两侧,最主要的那盏在眉心。而鬼的阴气会渐渐让魂灯熄灭。本来人与鬼就是两个世界的存在,更何况是我们这些同鬼定了冥婚的女孩……

“阿亮说,鬼留在世间都是因为有执念。只要他的执念了了,就能回阴间去了。”李梅沉沉对我说:“你不爱他,就要找出他的执念,帮他了却。”

我苦涩地摇摇头,端起茶喝了一口,分明是清香的茶,到了我嘴里却满是苦涩。

我能怎么跟李梅说?跟她说葛凌的执念就是我?

葛凌他,就是个疯子……

或许是看出了我的有口难言,李梅的神色也是晦涩,她喝了口茶,将自己缩在沙发里:“小怜,你……最好不要爱上他。”

“我跟阿亮,在他没死之前就已经在一起了,所以我不在乎。可你也看到了,人鬼在一起,无论多么相爱,都只有着一个下场。鬼魂飞魄散不得超生,人也生不如死。”李梅垂着头,好像陷入了回忆中:“我也就只能跟你说这些了,什么泼辣,什么强势,都是我装的……我想让自己强大,好能接受他总有一天会走的事实,可我还是做不到……”

她脸上流下一滴泪,落入她捧着的茶杯中,腾起一蓬水雾。泪色赤红,是伤心到了极致,连我也心有戚戚焉。

“我要去找个先生。”我疲惫地揉了揉头,喃喃道:“你说得对,他已经死了,他是鬼,无论如何都不能在一起……”

话音刚落,我也是鼻子一酸,落下泪来。

葛凌红着眼发怒的模样还停留在我的眼前,让我从心底怕他。

这种畏惧似乎从第一夜开始休存在,以至于我一想到他,就浑身冰冷,忍不住颤抖。

鬼婴的失踪,更是会成为我们之间的一道深刻隔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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