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已入春,但北京城外几乎看不到多少绿意,甚至有些浅溪还未解冻,映着城墙上灰蒙蒙的墙砖和斑驳的角楼,透着说不出的萧索。
只有围在西直门、德胜门和东直门外,阵型整肃的四万多明军为这座古城带来了无限生气。

不过这些昂首矗立的士兵身上铮亮的甲胄和手中反射刺眼阳光的火铳,却令城头上的虏兵感到身上又冷了几分。

城东七里外的明军大营中,张家玉正手捧一份名册向天子禀奏,“陛下,除先前香河、三河、武清、宝坻等县随大军通行的义军外,今日又有房山县义军左玉合部一千三百余、大兴县义军赵通部九百余、顺义县义军丘永言部两千二百余人马抵达,现皆扎营于东北侧五里外。

“另还有大批义军正朝这边赶来,规模较大的如昌平县李学名部、怀柔县江新部……”

朱琳渼赶紧抬手打断了他,“就说一共有多少人吧,外面方以智、林尊宾他们都等了一个多时辰了。”

“是。”张家玉看了眼最后面的合计数字,揖道,“回陛下,眼下北京城外共有各路义军一万八千多人,还有三四万人正在路上,五日内便会赶至。”

朱琳渼心中苦笑。自从几天前龙卫军在八里桥仅用了半个时辰便突破了建虏防线,又小半天轰开了通州城之后,北京周边的建虏便如惊弓之鸟,纷纷丢下驻守之地逃入北京。

毕竟就算传闻中明军有多么厉害,也抵不过真刀实枪地拿下重兵驻守的通州对建虏的震动来得大。

与此同时,各地的义军纷起,追在撤退的建虏后面痛打落水狗,也是颇有斩获。这才几天工夫,北京城外就将汇聚五六万大军,后面还有更多的人正在不断涌来。

也就是说,如果朱琳渼想的话,用不了多久便能凑出一支二十万人马的大军!

当然,这些义军战斗力是不用多指望,攻城根本靠不上他们。而且明军后勤给养是按四万五千人马准备的,一下子增加这么多人“白吃饭”,粮草很快就会告急。

他想了想,吩咐张家玉道:“这些义军热情可嘉,不过实战作用实在有限,还是嘉奖一番,让他们各回原籍吧。

“啊,对了,对于确实杀敌有功的你都记下,而后令兵部遣人来从中遴选部分精壮,作为日后警察部队的班底。”

建虏对北直隶的影响较深,原来的军队朱琳渼是一个都没打算留用,全从别处调派也不现实,而这些义军训练一下倒是挺合适。

张家玉又简单禀报了昨夜谭拜出城偷袭,被破虏营歼灭近千人等事宜,而后便告退离去。

他前脚出帐,方以智、林尊宾、曾剑、田壮飞等十来名朝臣便跟着石霖进来了,几乎各部的人都有,赫然一个小型朝会的架势。

没办法,天子御驾亲征多时,很多他一手经办的新鲜事物杨廷麟和内阁根本不懂,或是无从插手,而办事的朝臣又担心奏疏难以说清楚,便干脆“组团”来北京面奏。

待行过了礼,户部林尊宾最为急迫,半点谦让的意思也没有,上前一步揖道:“陛下,如今江南各地,包括四川、湖广的春播皆已安排妥当,土豆、番薯多有农户栽种。

“只是,淮安府及山东新复,张部堂虽已令人将土豆、番薯的种子备齐,然此时再种这些,恐耽误春播……”

“山东等地播种土豆、番薯的话,有一个月可够?”

“回陛下,除鲁北一些较远之处,应当赶得及。”

朱琳渼毫不犹豫道:“那就种。土豆、番薯长得极快,便是耽误一个月,今年至少也能一熟,产量比小麦高得多。不过已经播种了麦子的地方就不要再折腾了。”

“臣,领旨。”

朱琳渼可是很清楚,历史上所谓“康乾盛世”之时,依靠高产的土豆、番薯可是养活了近四亿人。眼下全国除了陕西、山西、河南和北直隶之外,都铺开了这两种作物的种植,可以预见,今年秋收之时全国必定仓仓爆满。足够大明现在的人口吃上两年的!

这还是没有使用化肥的前提下。

林侍郎退后,方以智立刻拱手道:“陛下,上个月商部的探险队在新几内亚发现一座金矿,据报储量颇高,只是还没有足够的人手淘金。”

朱琳渼闻言眼前一亮,他只记得澳洲一带矿藏丰富,却不知道具体都有什么矿,没想到竟有意外之喜。

他忙问道:“能月产多少金,需要多少人手开采?”

“回皇上,就已探到的,每月至少出产千五百两以上。至少需要精壮千余人。”

果然还是要积极开拓殖民地啊!朱琳渼心中感叹,如今大明全国所有金矿一年产量也就三万多两,这几内亚的一个矿,就年产一万八千两!须知这些黄金可几乎都是“纯利润”啊。

他当下吩咐道:“调一千忠贞营进驻几内亚岛,再给你拨三千建虏俘囚。除了开矿,营寨也要建好!”

“臣遵旨。”

方以智又接道:“陛下,除了金矿,几内亚还有数座铜矿,是不是也一起……”

“开采!自然一起开采!”朱琳渼立刻道,“对了,如此一来三千人怕是不够用了。”

他说着望了眼北京方向,笑道:“俘虏有的是,你让工部细算需要多少人手,上个奏疏给我便是。”

“是,臣这便去办。”

待他说完,礼部侍郎李光春又迫不及待地禀道:“陛下,各地的格致科乡试已发榜,全国共三百六十人中举。按陛下原意,乡试之后便立刻行会试、殿试,只是,陛下如今还在北直指挥大军,徐部堂要下官前来请旨,是否延后到年底再说?”

朱琳渼倒是没想到第一次格致科举就有三百多人考中,看来这近两年来格致学府培养了不少人才。

他问李光春道:“各地举子何时入京?”

“回陛下,原定在六月初。”

还有一个多月。朱琳渼放下心来,北京城虽然坚固,但他可没打算在这儿耗费多久。

“不改了,仍定六月。朕,必在那时凯旋,亲自主持殿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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