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鳌拜主力抵达临汾城外,刚要命令大军落下营寨,准备造饭喂马之际,便见何洛会带了一队将官风风火火地赶来。
两边的人草草虚礼一番,很快谈起正题,鳌拜顿时瞪大眼睛道:“巴牙喇章京大人,我手下这些人可都赶了近八百里路,至少得修整个五六天才行。若明日便强要出阵,将士疲乏之下,如何能奋勇杀敌?”

何洛会忙陪着笑脸道:“巴图鲁大人,眼见距摄政王给末将的期限已不足二十天,你看这再耽搁下去……”

鳌拜早已了解过山西的情况,临汾城里的一万所谓明军刚聚起一个来月,在他看来根本都是战功而已,当下眯着眼道:“要将士们辛苦点儿也不是不行,待破了城,这战功我得八成,且先入城‘补充粮草’。”

何洛会还想讨价还价,却有他手下副将匆忙入帐,先朝鳌拜拱了一下手,转对自己主将急道:“将军,探马在北面二十里处发现南军踪迹,队伍迤逦十多里,足有一万五六千人!”

何洛会与鳌拜诧异对视一眼,“南人主力尚在济南一带,这是哪儿来的兵马?”

鳌拜皱眉道:“难道是蜀地的蛮子?”

“绝无可能。”何洛会的副将立刻道,“陕南道路断绝,四川兵若要入山西,必得从陕北绕行关外,沿途近千里。便是姜镶叛乱伊始他们就动身,这会儿能走到太原就算快的。”

鳌拜手捻胡须,思忖道:“这么说八成是大同、太原的叛军临时凑起来的乱民了,难怪一万多人的队伍便能拖拉十几里长。”

何洛会不禁心中大急,没想到姜镶在山西竟有如此声望,不到一个月工夫便能聚起这么多人马。饶是这些皆是没打过仗的新兵,那也足有一万五六千人,若被他们进了临汾助守,莫说五月,便是到八九月份也不一定能攻下城来。

他当即对鳌拜咬牙道:“就按巴图鲁说的办,还请速速调兵!”

“好说。”鳌拜得意笑道,“我先令孔希贵率一万绿营挡住北面的南军。明日你我汇聚主力,三五五千大军从临汾四门同时攻打。城中不过一万弱卒,姜镶必抵挡不住,数日便能攻克!”

……

秦翼明拿出地图扫了一眼,问身旁副将:“前面应是马家岭了吧?”

“回将军,正是马家岭。”

距临汾还有十三四里,秦翼明又看了看天色,吩咐道:“传令,全军加速前进,天黑前白杆军前锋突袭敌营。让王祥将军率川军于尽快赶上来扎营!”

“是!”

秦翼明身后的人马立刻动了起来,行军速度骤然加快。他们与以往的白杆军已大为不同,首先便是舍弃了四五米长的白杆大枪,全部换装了燧发铳和少量线膛铳。当然,由于训练时间太短,他们对线列步兵战术还不甚熟练,故而依旧配了八九百人的长矛手,不过用的皆是不到一丈长的“短枪”。

蜀民本就极能吃苦,脚程颇为不慢。现在又舍弃了笨重的长矛,加上配备马匹数量成倍增加,大部分的武器、盔甲都用四轮马车运输,使得行军速度比原先也提高了一倍以上。

况且此次他们还没有粮草辎重拖累,每日几乎能走四十多里!这在冷兵器时代简直就是飞一般的速度,是以他们才能在后出发的情况下,与鳌拜几乎前后脚抵达临汾。其实若非途中等了一天苏尼特部的粮草,他们甚至还能更快一些。

在他们身后数十里外,有五百腾继思的人马带着大群牧民,赶着上万头牛羊紧随而来。这些牲畜便是白杆军近一个多月的口粮。

时已入春,即便到了酉时,天色依然颇为亮堂。

孔希贵先前从河南而来,赶了几百里的路,早已累得腿都细了,却被鳌拜指派往临汾以北设防,心中自是极为不满。

他朝远处望了望,打着哈欠道:“就在这儿落营吧,吩咐将士们造饭。”

他话音刚落,北面两骑疾驰而来,扯着嗓子高喊:“急警!三千南军已至四里外!”

孔希贵大吃一惊,不是说明军尚在二十里外吗?这才半天时间,怎就到了自己近前?!

他定了定神,心下暗道,不过是临时拼凑的乱民罢了,而且只有三千来人,何须慌乱,倒是剿灭这数千南军,又是一笔军功。

他当即喝令道:“步卒结鹤翼阵,准备临敌。骑兵两侧掩护。”

“遵令!”

一万豫军绿营正在匆忙布阵,北面白杆军前锋已逼近到二里远处,自是早已探到有敌军阻截,却也不急着猛冲,而是将七门由马匹拖拽的大炮赶至阵前。

这是白杆军所有的骑炮兵,皆是六磅加农炮,铸造得极为精良,只是他们暂时对大炮集中使用的战术还不甚熟悉,仍是以前惯用的打法。

片刻,震人心魄的轰鸣响起,七枚铁球尖啸着钻入还有些凌乱的清军战阵之中。

十多名虏兵当即被强大的冲击力砸得血肉横飞,映着夕阳光辉落在四周的人身上,那些炮弹又滚出一截,扎断了十几条腿,余威方尽。

孔希贵被那炮声惊得眼角一抽,不是说太原附近的乱民吗?为何会有大炮?!而且他自己的大炮还远在队伍后面四五里处,乱民的炮却已开始轰击了!

他正在发愣,就闻身旁部将高声道:“将军,我军数倍于敌,何不擂鼓速进,一举灭之!还能顺势夺下几门大炮,却甚为合意。”

孔希贵顿时回过神来,对啊,自己没有大炮,绝不能一直站着白挨打。对面之敌虽有大炮,但终究还是些乱民而已,只要自己大军涌上去,料想他们立时便会溃散,于是拔刀前指:“传令,全军向前,擅退者立斩!”而后亲自率亲兵与后队督阵。

他这一万人马之中,有两千多都是从崇祯朝时便养着的家将,战阵倒是熟谙,也不用他多吩咐,已各自裹挟着身旁普通士卒快步奔了上去。

同时,东侧还有八百骑兵打马疾驰,袭向“乱民”左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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