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琳渼暗自点头。这李定国不愧是后世公认的明末战神,他接到调令的时候,人还在川北,比从荆州出发的忠贞营距离湖广东部要远六百多里,结果他竟然还早一步赶到了。
看来这李战神新投大明不久,是急着要收拾何腾蛟叛军建功。

而朱琳渼对湖广却另有自己的安排。他忙招来石霖,让他派人去知会兵部,传令李定国暂时按兵不动。毕竟这战火一旦燃起,想要熄灭就没那么简单了,而最受伤的还是湖广百姓。

在高一功的军报之后还有一份不起眼的塘报,简单提了句王应熊的川军在汉中附近遭到罗洛浑偷袭,死伤千余人。所幸王总督防守做得还算不错,加上汉中建虏士气不高,是以退守宁羌之后,主力并未受到太大损失。

朱琳渼揉了揉额头,这些旧式明军的战斗力虽比以前有所提高,但面对清军还是犯怵,四川那边仍旧离不了白杆军啊。

他又想起近来多铎四处派兵南下袭扰,令明军应接不暇的情况。滁州一带的压力更大,虽有八千破虏营在那儿镇着,但附近百姓却多遭屠戮,清军似乎找回了当初在关外的感觉,夜以继日地骚扰、劫掠。

但眼下大明内部不靖,他纵使想狠狠教训江北的建虏,却无奈根本分不出精力来。湖广那边牵动了相邻省份几乎所有的军队,若战端开启,便是十六七万大军的混战。大明还远没有同时开展两场战争的能力。

他长吁了口气,好在有了小皇帝退位的转机,借此机会一定要尽快解决湖广乱局才行。到那时,不但长江以南的所有十省尽回大明治下,还能将白杆军、李定国等大量有战斗力的部队从湖广抽调出来,甚至何腾蛟的十万楚军之中也能筛选些精锐来用,眼下兵力窘困的情况将立刻得以扭转。

他正思虑湖广局势,就听到前方有人振声高呼,“恭迎辅政王殿下返京!”

他抬眼望去,就见道路两侧数百朝臣连同一望无际的百姓齐齐跪倒,高声道:“拜见辅政王殿下!”

朱琳渼自是知道这些官员为何搞出这么大阵仗,好在他们如今已熟悉了自己的习惯,倒没有过于铺张,基本就是空人在道旁迎接而已。

朱琳渼驱马来到迎接队伍近前,笑道:“这不过年不过节又未传捷报,有什么好迎接的?”

他又朝众人摆了摆手,“诸位的心意我知道了,都散去各安本职吧。”遂一踢马腹,率亲兵从人群中穿行而过。

待他回到了应天府衙,就见木芷晴和甄真早已候在此处。

“殿下,你可算回来了……”

朱琳渼不等木芷晴说完,先笑着捏了捏她的小鼻子,道:“是你让甄真派兵扎住南京往来道路的吧?”

木芷晴吐了吐舌头,“人家是怕……”

“我们堂堂正正所为,又不是搞政变,却不用行此手段。”

“先不说这个,”甄真是个急性子,上前望着朱琳渼道,“殿下是何打算?也让木姐姐和我心里有个底!”

朱琳渼微微一笑,“自然是当仁不让。”

二女闻言兴奋地相视而笑,正欲再说什么,便闻马文晟来禀,“王爷爷,杨阁部领大批朝臣求见。”

朱琳渼知道这是应有的过场,于是点头吩咐道:“带他们去正厅吧。”心中却有些疑惑,为何是杨廷麟为首?

应天府衙正厅中,杨廷麟、宋应星、徐尔路、洪思、曾剑等四十余名朝臣挤得满满当当。

待见到辅政王进来,杨廷麟带头,众臣皆撩衣跪倒,“拜见辅政王殿下!”

朱琳渼微笑抬手,“啊,大家都起来吧。”

然而屋中所有人仍旧跪着不动,杨廷麟轻咳一声,捧出一方狭长的锦布,朗声道:“臣启殿下。

“前楚贼阴诈,持我天子而逆,天下震动。幸太后秉大义,恤万民,凭贼无所仗,以国器不可黩,圣君不可为挟,祗承天命者,而使泰征以归……

“然,老子曰‘国不可一日无君’,今神器虚悬,人神失御,举世惶惶。今四海翘首,望圣公承位,授天所运,以安寰宇,兴宗庙,固社稷……

“自崇祯而今,唯殿下秣入远疆,复我疆土三千,追奔逐虏,扬旌江濆,偏旅浮海,指日遄至。领天威之军,俘级万数,由抚州远莱州连捷,东贼鱼溃鸟散,望而披靡……

“复殿下出陈王之胄,先帝本支,圣姿硕茂,神武在躬,仁覆积德,惜才礼士,是以四方归心……

“今世感殿下明德,朝无阙政,诸民以绥,国士巍巍,内外协同,日益盛矣……

“故今朝臣千余,并亿万大明子民,叩请殿下祗承天命,立继大位,早定尊号,以兴社稷!”

待他将洋洋洒洒的劝进表念完,高举过头,片刻未见动静,便欲收起那官员联署的锦缎起身告退——依照惯例,劝进需要三劝三辞,而后上位者才会“不得已”而应允。

不料他双臂刚向后撤去,却觉有人将劝进表一把拿走,不由抬头看去,就见马文晟捧着那锦缎,恭恭敬敬地递给了辅政王。

而后者接过劝进表,看了一眼那数百个官员署名,点头道:“时局紧迫,不容浪费时间。既然大家都有此意,那我就不推辞了。”

杨廷麟并一干朝臣皆是愣在当场,心说,这、这是闹的哪出?不是应该三请三拒的吗?后面两次的劝进书都已写好,那还用不用了?这头一次就允了,接下来倒是该怎么办才好?

若他们听过后世的说法,此刻定会念一句,“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要说还是一直搞宣传工作的洪思反应最快,率先叩拜道:“天命不可稽,济天命当此速也,故无虚让之仪,乃信於神灵,符於天地也!”

杨廷麟也回过神来,“对,对,不制于虚式。”又正了正衣衫,郑重拜伏道:“臣请陛下择吉日,以定大典!”

朱琳渼点了点头,将手中锦缎递给马公公,望向徐尔路,“着礼部即刻准备,一切从简,明日便行登基大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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