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茹娜只觉得体力在不断从左臂的伤口处流失,就在耳旁的马蹄声开始逐渐模糊时,她终于看到停在远处江面的几条快船上,蒙正发在向自己兴奋招手。
她心中一松,此次为劫持南明小皇帝,大清安插在江南的暗线几乎倾巢而出,若失了手,以后必然没有再来一次的力量,自己便也再没有救出族人的机会了。

待到了船旁,她咬牙对蒙正发道:“大事已成,你赶紧开船!”而后朝身后一名手下示意,“恩特恒,把人交给他,其他人跟我在这儿拦住追兵……”

一名建虏士卒下马登船,将挂在胸前的婴孩交给蒙正发,正是泰征帝朱琳源。

蒙正发看了眼小皇帝,当即大喜过望,没错!正是当朝天子!这一瞬间,他仿佛已看到了自己随何都堂指点江山俾睨天下的景象,不禁心脏狂跳。

他吩咐手下将朱琳源小心收好,又对阿茹娜兴奋道:“阿侍卫可立下大功了!现在只等黄侍郎他们及下官家眷赶到,便立刻拔锚西去。”

“不等了!即刻就走!”阿茹娜吸了口气,用力喊道,“我拖不了追兵太久!”

她知道,本应阻截追兵的蒙府家将不知为何被明军收拾了,不但没能为自己赢得时间,反而还将自己拖延了许久,现在明军随时都有可能追至。

这里可是南明国首所在,方才明军骤遇突袭,来不及聚兵,自己这才得手。待他们反应过来,御营加南京守军,至少有三四千人马顷刻便至,自己这点儿人瞬间就会被淹没。

“可,当初咱们议好的不是……”

黄景昉、彭黎等人因需要在南京策应,都是很晚之后才离城的。而蒙正发怕被人发现端倪,自己家眷也没同自己一起走。眼下还远没到约定的开船时间,而此番干得可是炒家灭族的买卖,若自己这么走了,这些人必定难逃一死。

阿茹娜见他还在犹豫,当即几步跳上船去,横刀架在蒙正发颈上,喝道:“快走!”话音刚落,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

牙勒派人反复打探,确定靳将军及御营已将劫持天子的歹人全部俘毙,这才小心护着二小姐来到江边。

木芷晴远远就看到靳武满面焦急之色地四下喝问,“找到了吗?!”却只见士兵皆是摇头,心中便觉不妙。

“靳将军,情况如何?”

靳武作为破虏营核心将领之一,自是知道她与辅政王的关系,当下拱了拱手,急道:“这些人竟是虏贼!他们方才突袭了御辇,将天子劫去……”

“建虏?!”木芷晴心中一沉,南京附近怎会有大股虏贼?

她又问道:“我留下高文荣等人,又寻来附近乡勇在半路阻截,竟没拦住他们?”

“原来那些人是木公子布置的。只是虏贼甚为狡诈,用一貌似天子的婴孩哄骗太后,而太后一时不辨,放他们离去了。”

“天子可寻到了?”

靳武垂头叹了口气,“还没有,多半……”

木芷晴眉头紧皱,暗忖,难道天子被建虏抢去了?不对,他们要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又有何用?土木堡时,大明便向天下证明过,即便皇帝被俘也绝不妥协半分,那建虏到底想要做什么?

她正沉思间,有士兵纵马而来,向靳武拱手道:“禀将军,在附近截住礼部侍郎黄大人、兵马司司官彭大人等人,且他们皆是携全部家眷而来。”

木芷晴眼前一亮,忙对靳武道:“靳将军,速速就地审问这几人!”

“可,他们都是朝廷命官……”

“如我所料不差,他们这是打算举家逃遁!是以即便没有参与劫持天子,也必有牵连。”

“但……”

“靳将军,切莫再耽搁,天子失踪越久就越难找到!”

靳武也觉她所言有理,遂吩咐先提审了黄景昉等人的随从。这些人见接他们逃离的船没了,只当是行事失败,很快便供出此来是要随自家老爷逃往天兴府。

黄景昉、彭黎等人抵赖不过,心中将蒙正发骂了千万遍,无奈只得将如何密谋劫持天子,又如何送天子去福京,推太后垂帘等事和盘托出。

靳武闻言震惊无比,又问黄景昉,“去福京为何要来此搭船?”

“蒙正发只说应天府驻军太多,欲先乘船至池州府,而后经徽州、衢州入仙霞关。”

靳武立刻向木芷晴一拱手,“我这便回城向朝廷禀明。快马送信至衢州府,应该来得及截住蒙正发这奸贼!”

“将军且慢!”木芷晴却将他拦住,疑惑道,“据我所知,蒙正发并非闽籍,为何要挟天子入闽?

“况且从徽州、衢州一路去福京尚有七八百里,朝廷派兵去追,蒙氏必无逃脱之理。他既能周密谋划劫走圣上,却怎能想到不此节?”

靳武也是一愣,“那他们要把圣上带去何处?”

木芷晴蹙眉想了想,道:“天子是在这附近失踪的,加上黄景昉等人供述,贼人应是乘船逃离。当务之急是要让水师尽快追击。

“此外,事关重大,靳将军速派快马禀告辅政王殿下,让他返回应天府主持大局。”

靳武连连点头,先派人分三拨去宁波向辅政王告急,又对木芷晴拱手道:“那我这就回城,让兵部行文调水师战船。”

“来不及了,”木芷晴摇头道,“等兵部一应程序下来,水师怕是天黑了才能动身。将军且随我先去趟龙江口。”

龙江口便是拱卫应天府的水师驻地。待她刚上了马,却见一妇人伏在一旁地上哭哭啼啼,“老爷,您就算不顾妾身,怎连您的朋儿也忍心丢在这儿啊……”

她指了那妇人问身旁军官,“这是何人?”

“回公子,乃是蒙正发妾室,旁边那个是其长子蒙泽朋。”

“方才怎未审他们?”

“这,不过是个小妾和七八岁的孩子,故而……”

木芷晴略一思忖,对靳武拱手道:“将军,我们先去水师示警,您且令人严审这二人。蒙正发可能把所有人都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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