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府的管事凑到了近前,小声禀道:“回老爷,柴公公早上使人传讯,说近些天宫中大庆,太后每日都会主持饮宴,就算要咱们的人混进宫也不难。但太医院依着太后吩咐,随时都有十来名太医跟着天子,御营也加了岗……”
“他到底想说什么?!”

管事小心揖道:“柴公公说,原议今晚之事或要缓几日才行了。”

“缓!缓!这都缓了多少天了?!”蒙正发急得额头青筋直跳,“难得朱琳渼离开南京,若等他回返,事情就更难办了。”

他打发管家再去探消息,随即一名容貌俊俏的公子从他身后的屋中走出,却是一身男装的阿茹娜,冲他拱手道:“蒙大人,我看此情形,继续干等下去绝不是办法。”

蒙正发苦着脸道:“可就连御膳房的柴公公都找不到下手之隙,我们总不能闯进紫禁城抢人吧。”

“我方才倒是想到一策。”阿茹娜眯起双眼望向皇宫方向,“既没机会下手,我们便自造机会出来。这人还真得用抢的才行!”

“抢人?阿侍卫的意思是?”

“据我所知,紫禁城中仅有西六宫守卫森严,其他各处尚在修缮殿宇。我们可先派人乔装成工匠伏于东宫至神武门一带,而后令宫中内应四下放火……”

蒙正发闻言眼前一亮,立刻接道:“太后为避火势,必携天子往最近的神武门去以便出宫。我们便趁乱将太后和天子半道截下,换那两个假货给御营董将军,而后送小皇帝出城,大事靖矣!”

阿茹娜微微点头,“只是若宫中出这么大的乱子,恐禁军会关城门戒严,须有人拖住一侧城门。我的人快马加鞭,至多半个时辰就能出城……”

二人正在密谋,忽闻院门被人嘭的一声推开,刚离去不久的张管事又匆匆跑了回来,满脸喜色道:“老爷,好消息!方才有大队御营涌出宫来,直往朝阳门沿途净街。随后小的正撞见董学义的心腹,他说太后要与天子去孝陵祭拜!”

“祭陵?”蒙正发便是一愣,“这前几天刚刚大祭过,如何又去?”

他哪里知道,曾太后前后两次在孝陵祭拜,儿子正巧头一次睁眼,后一次彻底醒来。明代的人本就极为迷信,她心中便笃定这是太祖在天之灵庇佑子孙。

恰昨日朱琳源夜间挣开襁褓,略受了些风寒,曾太后刚见儿子转好便又生病,当下便慌了神。她见众太医半天还没商量出合适的方子,心急之下竟想到再去求先祖显灵,为小皇帝祛疾。

于是她当即吩咐摆驾紫金山,准备带朱琳源在太祖灵前磕头、供奉。

阿茹娜却先反应过来,拱手急道:“蒙大人,管他是何缘由,小皇帝自己要出城,这可是天赐良机!”

蒙正发也是一个激灵,慌忙点头,“对,对!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们正可途中下手……”

他转对张管事道:“快,将那两个‘假货’带出城去,再派人回府,知会二夫人与朋儿去渡口……不,不,先去吩咐老马,令他率家将在通往紫金山途中埋伏。”

曾太后骤然要出宫,这完全不在他原先计划之中,这让他顿时乱了阵脚。

阿茹娜一旁打断他道:“蒙大人,您当务之急先去找黄景昉,让他设法令南京城戒严。再去寻兵马司司官彭黎,要他如此这般……

“至于伏击劫人之事,还是交给我来办更为稳妥。只是事出突然,不知那用来替换的假皇帝能否起到拖延之效……蒙大人还是将你的人放在北去长江口的路上吧,令他们断后阻住追兵。其后我们在渡口汇合,发船西去。”

“好,我这便去找黄景昉!”

蒙正发从临时买下的宅子里出来,急赶往了黄府。这边阿茹娜则分出一队手下去了城南,自己纵马赶往紫金山方向。

……

南京城东北十来里外,六七名书生打扮之人在数十随从簇拥下正骑马往杏源里而去。

其中一人正翻着手中的《三字经——拼音注版》,笑着对身旁的年轻人道:“有了木公子这拼音认字的册子,便是没有我等去教,这些村童们亦能自行读书了。”

“那是。听木公子说,这拼音还是辅政王殿下所创。殿下这奇思直参天道啊……”

“木公子也是大手笔,不但在应天府各地建立了七八所蒙学,据说光是这识字的册子,他便着人印了十五万份,加上朝廷所印的十万,应天府的孩童们几乎人手一册了。”

“这木公子真是的实心办蒙学,这得花多少银子啊?”

“前后总有两三万两了吧……”

“诶,你们可知木公子什么来历?家境如此殷实。”

有人瞄了眼队伍最前面的木芷晴,悄声道:“几位兄台眼神却是不济,没发现木公子实为姑娘家吗?”

“啊?李兄所言当真?”

“难怪我看她眉清目秀……”

“何止眉清目秀?我敢说,她若换了女儿打扮,定是倾国倾城。”

那李秀才又道:“我还听说,木公子与辅政王殿下往来甚密,他其实……”他神秘一笑,“乃是未来辅政王妃。”

“真的?!”

“李兄哪儿听到的消息?”

牙勒何等耳力,早就听见几人瞎嘀咕,起初念他们是二小姐请来教蒙学的先生,便未多言,此时见他们越说越“不像话”,只得夸张地咳嗽了一声,“咳!天气凉,几位先生可要怀炉?”

李秀才忙带头客气,“不用不用,谢过牙管事……”

他们正说着,忽见牙勒凝神望向南面,抬臂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后一抖马缰,几步赶到木芷晴身侧,拱手道:“公子,侧前方不对劲,莫是有强人劫道?”

木芷晴奇道:“这应天府左近,竟有匪类?”

“属下以为,还是小心为上。”

牙勒遂吩咐侍卫护着二小姐和几位先生躲在道旁土丘下,自己则下马朝那人影隐然攒动处悄然掠去。

片刻后,他返回禀道:“公子,确有百六七十人伏于那树丛中,各持刀枪弓弩,看衣着应不是官兵,也未见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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